”

    他毕恭毕敬道:“我没有家人。”

    大乐令知道是他不愿说,遂点头道:“这样最好,进宫入了太乐局就好好学习乐理,不要想着外头的事了,这外头的一切已经与你无关了。”

    太乐局的日子比外头要紧张许多,他入宫后每一日近乎都在吹奏,大到祭祀盛宴,小到宫女也会来请他吹一曲。

    一次散宴后皇太后专唤他上前,赐了一叠糕点,他不接,皇太后笑说:“你的箫吹的真好,快把头抬起来让哀家瞧瞧。”他却始终垂着头。

    一旁的贵妃训斥他:“好大的胆子,老祖宗赐你东西也不接着,让你抬头也不听,太没规矩了。”

    “你才没规矩,当着哀家的面嚷什么,没瞧见这是个孩子吗?”皇太后将那贵妃骂回去,转而冲他笑,“不抬就不抬,刚入宫胆子小点好,不惹事,你叫个什么名儿?”

    “回皇太后,我叫言少。”

    皇太后沉默半晌一时不再言语,一旁公公对他吹鼻子瞪眼,皇太后缓缓摆了摆手,低声对他道:“哀家喜欢的孩子和你是一个姓,许多年过去了哀家听着这姓心里还是不舒坦,你要是愿意能不能换个名儿?”

    南风趁着夜色来,温柔的盈满着他的双袖,他攥着手中的箫,轻声说:“恩,以后叫燕南风。”

    宫中时光如水,半载半载的过,大乐令很赏识他的才华,常将他带在身侧出入皇城,有时大乐令去京城武馆瞧人习武,他便在旁将所见的一招一式都记在心中,又趁夜折枝练习,有一日被大乐令发现了,他问他为何要偷偷习武,他回:“手持一只箫,怕是走的不长远。”

    大乐令并无责怪之意,笑道:“你能这样想很好,我会替你保密,我收藏的兵器你可随意拿去使用,只是不要叫人发现。”

    “条件呢?”他抬起头,已有棱角的脸上满是认真。

    大乐令不住笑起来,抬手拍了拍他的头,“没有条件,如果你愿意,在我有难的时候出来保护我就好。”

    那之后,与大乐令辩乐理,论武艺招式成了他每日必做的,宫中的日子不好却也不坏,一过便是三载。

    这年八王爷的郡主要过生辰,皇太后带着太乐局的乐师走了一回朔州,途中歇息的时候,皇太后瞧见他,让他挨着身边坐,老太太将瓜果都推到他面前,笑道:“累了乏了吧?下回这种苦差事叫你们当事的不要让你出来,走一趟多折磨人。”

    他这时已比当年稳重,笑道:“不碍事,出宫走走也不错,看看花花草草。”

    皇太后点点头,惋惜道:“可怜你小小年纪就困在宫墙里,那可不是好地方,外头的人想进去,里头的人想出来,就凭着这一点我就敢说那地方不好。”

    她实在直爽,对于深宫也并不一味褒着,他微笑道:“那是因为想不明白,外头的人想不明白才想进去,里面的人想不明白就想出去。”

    老太太咬了一口瓜,歪着头,头上一团花白发髻垂在脸边,眼尾眯出线来,“哟,你这小家伙倒是想的通,那你想不想出来?”

    他摇了摇头,“我在里面便觉得里面好,此刻在这里也觉得这里不错。”

    她咯咯笑起来,“好好好,你要是在里头过得不好,就到大明宫来找哀家。”

    又是一日晨兴夜寐,终于赶到朔州八王府,翌日午时才开宴,乐师们早早歇息了,他一人却睡不着,夜半月高时拿着九节箫在八王府内行步,南风口处有风声,他在迎面的夜风里静静站着,突然听见院墙那边传来几声笑声,随后传来哭声,在这夜中极为渗人,他踌躇片刻还是举步走去,见那大院中立着一颗参天榕树,近乎将月光遮住,树上有个四五岁的女童正抱着树干啜泣,树下立着几个小少年,正为眼下的恶作剧欣喜若狂,簇成一团捂着嘴笑。

    听见脚步声,他们抬头端详燕南风,小声问:“你是何人?府上的下人?”

    “我是宫里来的。”

    那几个小少年闻言拔腿就跑,树上哭声突然止住,他见那女童没什么表情只傻愣愣看着他,转身便要走,怎知又起了一阵大风,枝叶乱颤,女童就快掉被晃下来,又哭了。

    “抱我下去抱我下去。”

    他迟疑了片刻,她始终在哭,嘴里依旧喃喃着:“抱我下去抱我下去。”

    他放下箫,正要上前,突然听见身后窗棂咚的一声响,屋内有人偷看,无意中脑袋撞在窗框上,他扭头靠近,轻轻打开半掩的窗,看见窗前桌边有另一个女童,见他靠近连忙趴在手臂间埋头装睡,他心中不住一动,嘴角一笑却不多问,转身上树抱下榕树上的女童,怎知手脚突然一滑,抱着她一起摔在地上,桌边那女童正从眼缝里瞧着,见此状终于耐不住,跳起来:“哎呀!你摔着她了!”

    他借着月光回头看去,看见她一张白皙的圆脸在窗里,双目乌溜溜的,嘴唇圆圆翘着,多有几分可爱。手边那女童还在哀嚎,他将她扶起来却在看清她模样的时候愣了一愣,回头再朝大开的窗棂看去时,桌边女童已然消失不见了。

    片刻后从屋中冲出一个小丫鬟,一把将他手上女童接过,对他说了一句:“多谢公子呀。”话毕匆忙带着人进了房间关了门窗。

    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口,直到翌日午时,在宴会上他见到了八王府的郡主,她一身笋色华服,不施粉黛,一头柔顺乌发只在耳边盘了一个小髻,她坐在八王妃身边,虽腰背笔直,双手叠放在裙上,但黑眸子还是调皮的四处张望,一副坐不住的模样。

    他快速扫视四周,却未见到另一个女童。

    宴后,他问府上丫鬟:“另一位郡主病了吗?”

    那人停下步子笑他:“说什么呀?王爷只有一位郡主。”

    也许是那棵榕树遮了月光,他回想昨夜,看见的两个女童容貌竟是一模一样,果真是看错了,很快他便将此事忘了。

    回到宫中他依旧苦练剑术苦练箫,大乐令时常笑他是个疯子,从未见过任何一人入宫后如此拼命,他问他,如若苦练剑术是为自保,那么吹\箫又是为何?

    他停下擦拭九节箫的手,抬头望着太乐局门外,想了又想方道:“为了本心,为了让自己记住我是谁。”

    “我听过有人说为了一口饭,有人为了一口水,有人为了一家老小,有人为了荣华为了安定,却没听过这样的答案,”大乐令低头紧了紧琴弦,“在世间记住本心是好的,但人性如此幽深复杂,千帆过尽后你真的能看的清吗?”他微微举目见眼前俊朗少年一脸严肃端坐着看过来,不住笑出声,“别在意我的话,你吹的很好,不要停下。”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看不透自己的心,不知自己要的是什么,我要怎样?”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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