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炎回头看他,起身与他交握,“贝生。”

    他白衫黑裤,戴金丝眼镜,面皮白净,犹带几分书生气。

    这是贺喜见到贝德月时第一印象。

    贝德月拾起贺喜手,轻吻她手背,牛肉土豆牛奶的地方长大,没令他将母语遗忘,他祖籍姑苏,讲话带几分吴侬软语,“客太,百闻不如一见,您与客生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这种场合,贺喜不需要喧宾夺主,只需挨在客晋炎身边,配以招牌式笑容。

    寒暄之后,是生意人的主场。贺喜寻个借口,从后门穿过花池去花园。

    行将初冬,廊架上只剩枯藤。

    贺喜在铁艺雕花长椅上坐下,仰头看花王爬上银杏树,为她摘银杏枝。

    寻常人只知桃木辟邪,殊不知植被中驱邪力最强的是银杏。

    银杏生命力旺盛,可活千年,开花只在夜间,平时很难见,久而久之,民间将银杏树当做有神秘力量的树木。道家法器中,大多用银杏木做成。

    “太太,这些够不够用?”花王怀抱一捆树枝。

    贺喜心里估算,“差不多。花叔,你先回薄扶林山道,赶在子时之前,所有树枝截成七寸大小,绕宅院插一圈。记住,两根树枝间隔也是七寸,再让莉迪亚随你一起,她撒糯米。”

    花王不迭点头,牢牢记下。

    直到白衫黑裤女佣来找,贺喜才进饭厅。

    菲佣来来回回上菜,银质碗盘不闻叮咚,除却远在三藩的客晋年,所有人依次序入座。

    知道贺喜子时摆阵,客晋炎切好盘中牛扒,不动声色与她对调,低声道,“老婆仔,多吃点。”

    对面贝德月投来意味深长目光。

    贺喜才不会亏待自己,洋餐总是半饥不饱,等回薄扶林,还有一份大餐再等。

    “圣母玛利亚,可怜太太,平时在校能不能吃饱?”莉迪亚为她添饭。

    贺喜大口吃,“钞票在手,学校什么都能吃到。”

    “阿妈,可有准备好?”贺喜搁下碗筷。

    粱美凤惴惴,“阿妈还能不能醒来?”

    贺喜安抚,“阿妈,你要信我。”

    又对客晋炎道,“客生,还要你七滴血。”

    客晋炎纯阳体,非但鬼煞畏惧,阴邪术士也没奈何,用他血驱鬼煞,事半功倍。

    后院,仔仔已经摆好法坛。开坛作法,也有禁忌,一年有四天术士不能作法,三月初九,六月初二,九月初六,以及十二月初二。

    这几天开坛,非但无效,还会遭反噬。

    贺喜没在昨晚摆坛驱鬼煞,也是想避开十二月初二。

    子时前,贺喜递给粱美凤一碗黑乎乎汤药,嘱她喝下。

    “阿姑,什么药,好难闻。”仔仔嫌弃散鼻。

    贺喜点他额,“细路仔,我给的书可有用心看?”

    仔仔挠头,脸颊泛红,“最近有女生缠我不休,心烦意乱,书念不通。”

    贺喜忍俊不禁,难怪看他眼带桃花,“小小一个,知道喜欢?”

    仔仔反驳,“听讲阿姑十四岁与师公拍拖,港地人皆知师公泡妹妹仔…”

    客晋炎干咳一声。仔仔立时改口,“都讲阿姑和师公天作之合啦。”

    贺喜乜客晋炎一眼,没好声道,“师公,搬阿妈去后院。”

    又为仔仔解释,“阿婆喝的叫隐魂汤,顾名思义,隐去你阿婆的三魂七魄。”

    仔仔恍然,“再用祝由科换气法门,把阿婆魂魄转到纸人身上。”

    贺喜赞许,“细路仔醒目。”

    到子时,贺喜燃香拜天,“今有正阳派弟子贺喜,一心拜请三清道祖,道母元君九天玄女降临,神兵火急如律令。”

    破阴符、驱煞符、五雷符、三味真火符…

    连画数张,贺喜额头泛出细细薄汗,默念敕符咒才堪堪停笔。

    符咒本身没有用处,之所有画出的符拥有法力,是因为画符的人赋予了灵力,也叫落兵将,修为越高,符咒的灵力相应越强。

    “仔仔,起阵!”

    第74章 742号一更

    上古时期,治病有十三科,祝由科是其中一科,含纳禁法、咒法、祝法、符法四种。

    其中为人转移魂魄是祝由科中的咒法。

    随着贺喜念咒为粱美凤转魂,挂在树梢上的摇魂铃骤然响起。团团黑煞随之而来,直冲向粱美凤。

    粱美凤身上已被贴满驱煞符,两物相撞,犹如飞蛾扑火,金光毕现,在黑夜中闪耀出刺眼的光芒,将盘绕在粱美凤四周的煞气逐渐消融。

    与此同时,刚睡下的贝德月只觉胸口绞痛难耐,掀被下床,甚至来不及摆阵,便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坐下,咬破手指涂在眉心,捏指诀低念有声。

    原本已经逐渐消散的煞气卷土重来,龙卷风一样朝贺喜袭来,隐约可闻怪异笑声。

    “哪来的邪门歪道!”贺喜一甩手,一张三味真火符扔出去,煞气顿时被弹回。

    啪。三味真火符应声而燃。

    贺喜发现自己有些喜欢这样的斗法,尤其是跟这些邪门歪道斗,她才有满足感。

    师祖婆婆蛰伏的攻击性开始苏醒。

    贺喜一个驴打滚,脚踩北斗七星阵,玉笔凌空画符,“洞罡太玄,斩夭缚邪,杀鬼万千…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砰。摆在阵点上的法器应声而碎,贺喜再撑不住摔倒在地,忍不住问候对方老母,害她损失这么多宝贝。

    贝德月猛然吐出大口鲜血,紧捏在手中的护身符不点自燃,在他掌心中燃为灰烬,他似乎没有知觉,察觉不到任何烧灼痛。

    拇指抹掉嘴角鲜血,他忍不住冷笑,“客太,我们来日方长。”

    贺喜睡得极沉,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站在她面前的,一个是白衣长袍的文慎,一个是白衫西裤的客晋炎,恍然间,她才意识到他们拥有一模一样面孔。

    文慎站离她不远,只拿一双哀伤的眼睛望住她,问她为什么没有等他来娶。

    贺喜不解,他明明已经成亲,建康城中人人皆知。

    一颗脑袋从文慎背后伸出,一双灵动大眼像极谢姝,她竟瞪她,“傻女子,我仗剑走天涯之后,你就是天师府的夫人呀。”

    “你不就是谢姝?”

    耳边反复响这一句,贺喜猛然惊醒,一身汗。

    屋内朦胧亮,身后紧贴一具胸膛,好似火炉,一只手臂横在她小腹上,腿压着她的,连在梦中也一幅占有欲十足的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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