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雾模糊了视线。他消失的几天去做什么了,为什么那么累,在这一刻,都有了明显的答案。

    她走过去,戳他的肩膀,“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等着,会不会再有一碗泡面汤,倒在我头上。”

    “然后呢?你还要上去揍她吗?”许细温问他。

    郝添颂摇头,“我要和她道歉。”

    “为什么道歉?”许细温问他,“是她做错事情了啊,的确是她把泡面汤倒在了你头上。”

    “我要道歉,我为什么不在教室里好好上课,那样我就会知道那个女孩是多么优秀的人,我会主动追求她,会和她一样努力,会不再做任何她讨厌的事情,会让我们的认识,变得没有那么多的难堪回忆。会不再那么幼稚,会更加懂她,知道什么是真的为她好。”

    许细温摇头,反复说,“没有。”她早已经泪流满面。

    “细细,对不起。”郝添颂看着她,他慢慢地说,“我得到了你爸妈的原谅,我逼着我妈向你道歉,我让很多人和你说对不起,让说他们承认错了,说是他们误会你了,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可真正的,该道歉的只有我一个人,我不该在招惹你之后,离开,不该留你一个人。更加不该,以为你不曾喜欢过我。”

    许细温的眼泪决堤,别的同学向她道歉,她多的是感慨,已经过去的事情,有没有这些人的道歉也没什么重要的了,可她也是满意的,她这么努力的工作这样努力的生活,不就是为了,让这些曾经看轻她的人,说一句错了吗?

    可最让她感到震撼冲击的,是郝添颂的道歉。

    他说过很多次的对不起,他知道她过得不容易却并不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对不起,郝添颂终于对她说了,他不该让她一个人的。

    明明已经过去很多年的事情,许细温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事情,原来并没有真正的忘记,她又仿佛置身在那个如同梦靥一样的真实梦境里。她痛苦她害怕她挣扎可她逃不开,无端的责骂和嘲讽和些轻贱的话语中伤,她的委屈她的害怕,她被逼入绝境里,那里只有她孤单的一个人,没有人和她说话,没有说一句“你不是那样的人”。

    她没有勾/引郝添颂,她不是不自爱的女孩子,她不是别人口中那个厚脸皮的人。

    被说太久,说这些话的人太多,多到让她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那样的人呢?

    她以为她忘记了,可想起来,还是疼得厉害。

    许细温浑身颤抖着,她抱着自己的手臂,想蜷缩起来。

    郝添颂的手盖在她手背上,他包裹着她,“细细,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在邀请同学的过程中,郝添颂才真正的知道,许细温不肯答应他求婚的真实原因,不是因为担心许父母的反对,不是担心王暮芸的刁难,她是个有毅力的人啊,从不缺少的就是克服困难的勇气。唯一阻碍她的只是这隐藏在内心深处,从不肯真的愈合的伤口。

    给过她婚姻美好想象的那个人,是郝添颂,把她推向孤单又绝望境地的,也是郝添颂。是他亲手建筑了一座城堡,许给她许多美梦,又是他亲手毁了。

    可他忘记了,他竟然还觉得郁闷,想不透许细温到底为什么不肯答应。

    今天,郝添颂在做这些的时候,他有些犹豫,他揭开了许细温的伤痕,又让她想起了那些属于她一个人的黑暗时间,又让她疼了。

    郝添颂没有把握,让许细温再次经历这些,她是否还会装作已经忘记伤痛,继续和他在一起。

    想来想去,郝添颂还是这样做了。

    如果许细温真的要离开他,也是他该承受的惩罚。

    “郝添颂。”许细温叫他的名字。

    郝添颂倾身过去,抱住她。

    许细温用力,狠狠地咬他的脖颈,“不要,我永远不要原谅你。”

    “我要你欠我一辈子。”

    一辈子,她给他的,永远是挑了玻璃渣的蜂蜜。

    郝添颂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许细温要走,他不会拦着,如果她留下来,他想要再试一次。

    故地重游,郝添颂已经不是十几岁的男孩子了,他单膝下跪,托着的仍是那一枚戒指,“细细,嫁给我。”

    “这枚戒指,你买了多久了?”

    “很多年,记不清到底多少年了。”郝添颂说,“只记得,赚的第一笔钱,买的。”所以它不够大不够漂亮,样式也有些老旧了。

    许细温的手背在身后,她欣赏着郝添颂已经晃动的姿势,“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不会再求婚。”

    “……”许细温瞪他,白感动了。

    郝添颂说,“以后都不会再提结婚的事情,没名没分的和你一辈子。”

    既然这样……

    许细温伸出手,倨傲地说,“给我戴上吧。”

    郝添颂没想到她竟然同意了,他戴的时候手抖得好几下才套上去。

    “你的呢?”

    “没钱买两枚。”郝添颂说,“只有一个。”

    “郝添颂,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扯平了?”

    “差不多吧。”

    许细温哼了一声,“恐怕,你要欠我更大一个人情。”

    “什么人情?”郝添颂说,“说实话我对这里有心理阴影,指不定什么时候从窗户上就扔下来东西,我们赶快走吧。”

    “十个月的人情。”许细温掐他的手臂,“你准备拿什么和我打平?”

    “一辈子的时间。”郝添颂拉着许细温就往外跑,“别墨迹了,赶快领证去。”

    许细温一直没有告诉郝添颂,她早就打算缴械投降了,就像学生时代的他们一样,她早就动心了,可还是矜持地再观望一下。

    可真的要,只是一下啊,就赶快真的投降了。

    如果是幸福的一辈子,为什么不投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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