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行一向重女轻男,找个姑娘来伺候他,比就梧招财他们靠谱得多。怀玉点了点头,心想等会就去寻个丫鬟。

    然而,这话狡猾得很,怀玉懂他的意思,江玄瑾却是皱了眉。

    陆景行身边就李怀玉一个姑娘。

    “殿下。”他开口,喊住那即将跨出门槛的人。

    怀玉一顿,扭头:“君上有何吩咐?”

    拢了拢袖口,江玄瑾道:“有件重要的事,还想与殿下商议。”

    重要的事?怀玉想了想,道:“等我先送陆掌柜回房,之后再议?”

    “也不急。”垂眸慢悠悠地吐出这么一句,江玄瑾抬步,走到了他们身边,“先送陆掌柜要紧。”

    这副姿态,竟是要与她一起送?怀玉咋舌,昔日的紫阳君是何等嫌麻烦啊,从不浪费功夫在无聊的事情上。如今倒是清闲了,还愿意纡尊降贵做这些。

    将陆景行的胳膊往肩上颠了颠,扛稳了,怀玉朝他颔首,然后架着人就离开那厢房。

    江玄瑾信步跟随,一路都听她与陆景行嘀咕拌嘴:

    “你伤口怎么还渗血啊?药堂里卖的都是假药?”

    “笑话!我陆记的药堂,能给东家用假药?”

    “那可不一定。你死了,铺子不就落他们手里了?”

    “……”这么一想还挺有道理,陆景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沉思。

    怀玉进门就把他放在床上,动作很轻,但这人嘴里一直倒吸凉气,表情也痛苦得很。

    “我伤口该不会又裂了吧?”

    闻言,怀玉很是自然地就要去掀他衣襟。

    然而,手刚伸出去,就被人抓住了。

    “我来。”江玄瑾面无表情地把人扯到后头去,一撩衣袍便在床边坐下,两根手指扯开陆景行的外袍,扫了一眼他身上缠着的白布。

    “裂什么?”他冷嗤,“真裂了还只这点血?”

    陆景行白眼直翻:“这叫一点儿?”

    半条白布都染红了好不好?

    睨他一眼,江玄瑾淡声道:“这伤若在女子身上。还值得大惊小怪。”

    言下之意,你要是再大惊小怪,那就别当爷们了,当女人吧!保管被人呵护得好好的。

    陆景行:“……”

    李怀玉伸了个脑袋过来问:“你还好吗?要不要请个大夫来?”

    “不必。”声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陆景行一字一句地道,“完全不值得大惊小怪!”

    “这样啊。”怀玉点头,“那君上就先请吧,让他好生休息。”

    江玄瑾勾唇,看她很是果断地往门外走,便也起身,负手跟上去。

    秋意已浓,庭院里花木萧条,人立着,一阵风过来,凉意满面。

    怀玉搓了搓胳膊,问:“什么事?”

    看她一眼,江玄瑾站在她西侧,淡声道:“本君到边城之前,遇见了追杀。刺客来者甚众,武功都不低。”

    这事儿怀玉有耳闻,神色古怪地道:“君上知道他们的来历?”

    “京都附近,人数又这么多,还能是什么来历?”江玄瑾抿唇。

    他抗旨不遵,终究是把帝王惹恼了。但李怀麟没明着来,倒是跟他玩起了阴招。

    “有个词叫唇亡齿寒,不知殿下可否听过?”

    怀玉撇嘴:“我只是字写不好,又不是文盲。”

    是啊,当初装作不会写字,却还能靠在他怀里帮他读文书呢。江玄瑾垂眸,想起那时那人笑得眼波潋滟的模样。心口还是微微发热。

    “紫阳背后就是丹阳,陛下若执意对紫阳动手,殿下想必也过不了几天安稳日子。”他低声道,“不如合作?”

    李怀玉闻言,看他一眼,眉梢高挑:“你与我?合作?”

    “紫阳之主和丹阳之主合作,很奇怪?”江玄瑾声音平静。

    他似乎放下得比她还果断,在她面前,他只是紫阳之主。在他眼里,她也只是丹阳之主。有相同的利益,那就合作,谁管过去曾发生过什么呢?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

    不过……怀玉眯眼:“您要合作,是不是也得有个诚意?我等要出城您都拦着,叫我的人怎么看你?怎么可能相信你?”

    江玄瑾道:“当时若不拦着,你们去下一个城池,就会立刻被扭送大牢。”

    什么意思?怀玉不解。

    面前这人难得地解释了一回:“拦你们的将领,是京都调来的。”

    历代皇帝为了保证封地的和平乖顺,都会在各个郡县里放自己的人,随时注意封地动向,汇报于帝。紫阳君从未归过紫阳,必须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交接,拔掉帝王的眼线,才能保他们周全。

    怀玉恍然,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鬓发:“那倒是我们错怪君上了,等会儿我去跟他们解释。”

    江玄瑾低头看着她,突然想起这人其实真的很多习惯性的小动作,尴尬了就会用食指挠鬓发,难过了就会垂眼看鞋尖,紧张了还会啃指甲。

    是他一直没往那方面想,所以才没发现。

    其实,她的身份要是他自己拆穿的,可能都不会那样生气,甚至连跟她对质都不想,直接在心里判了她死刑。可她这面具偏偏是柳云烈拆开的,让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傻,被人玩弄于鼓掌,还一直笃定地相信她。

    御书房前持剑挥上去的那份怒气,与其说是因为她造反,不如说是他自己在恨自己,恨得下手都没了轻重。

    冰凉的指尖碰上她的脖颈,李怀玉吓了一跳,后退半步皱了眉:“君上?”

    有些狼狈地回神,江玄瑾别开了头:“失礼。”

    自己抚了抚脖子上的疤,怀玉眼神微动,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道:“说起来,我宫里的人也与君上都熟识,此番若能顺利回到丹阳,合作也未尝不可。”

    她宫里的人……江玄瑾冷笑,的确是熟识,十个面首,没有哪一个他没见过。每天推开飞云宫的大门,都能看见她同人拥在一起,戏谑打闹,完全没个正经。

    他爱干净,所以最讨厌的人就是丹阳。

    手指慢慢收拢,江玄瑾问:“殿下这话,是在提醒本君什么吗?”

    “是呀。”怀玉笑着指了指自己,“君上可要看清楚我是谁才好。”

    他接受得了大胆率真的白珠玑,却是肯定接受不了臭名昭著的李怀玉。真相都已经大白了,还用这副神情来看着她,她要是一个没忍住,心软了怎么办?这脖子上的伤,可不想再来一道了。

    眼神渐渐冷下去,江玄瑾道:“多谢殿下体贴。”

    “不必客气。”怀玉咧嘴,垂眸看着鞋尖,“还是说正事吧,君上想怎么合作?”

    西风肆虐,卷过来吹在紫阳君的背上,墨发往前飘,拂过她的侧脸。

    她安静地听着这人说话,时不时点点头。他心平气和,她亦平静无波。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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