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赋瞅着张屏挥笔的侧影,心道,人多眼杂,此举确实算是妥当,但又有刻意造作之感。不消说旁人,连他都越发想瞄一瞄,到底纸上写了什么。

    唉……已要一了百了,又还瞧这些作甚?

    谢赋再在心里自嘲一笑,收回目光,淡然地不再看张屏的纸。

    那厢张屏已写完了,折好递给姚岐:“烦请立刻转交与姚夫人。”

    姚岐接过,不禁看了看纸条,又抬起眼,正与张屏的视线相遇。

    张屏向他点点头,意思是,可以看。

    姚岐顺下了目光,假装自己没读懂这个意思,面无表情朝张屏行了一礼,独自走出藏书楼。

    出了小院,姚岐还是没忍住,就着廊下灯光,将纸条悄悄展开,纸上只有一句话——

    『夫人让家仆查看失窃书册之隐情,望请告知。』

    姚岐怔了一下,不禁回头看看藏书楼方向,再回身看看字条,犹豫了一下,继续向姚夫人厢房行去。

    过了一时,姚岐匆匆回到藏书楼。

    “家母想与内堂拜见大人,不知大人可愿移步?”

    张屏随姚岐一道出了藏书楼所在的小院,走到内院一处小厅。

    厅门外站着两个素衣小婢,向张屏福身行礼,打开门扇,张屏与姚岐先后步入门内,留其余人在廊外阶下。

    厅内灯烛明亮,架着一扇屏风,张屏朝屏风拱手:“新任丰乐知县张屏,见过夫人。”

    屏风后一个年长女子的声音颤巍巍道:“不敢,未亡人一介民妇,怎敢当大人之礼。”一袭素白身影,自屏风后走出,向张屏施礼,“未亡人姚钱氏,拜见知县大人。”

    姚夫人年约五十余,鬓发斑白,双目已肿得看不出形状,声音也嘶哑的只能低低说话。

    “大人真是好生年轻,冒犯说一句,看来岁数比民妇幼子大不了几岁。故而民妇未行避忌之礼,当面拜见,望大人不要怪罪。”

    张屏道:“是晚辈要多谢夫人愿意相见。”

    姚夫人忙又双膝一曲:“大人怎可如斯自谦,折杀民妇。”

    张屏道:“夫人请起,那几本书十分重要,还望夫人告知其中隐情。”

    姚夫人举目望向张屏:“犬子告诉民妇,并无下人对大人说藏书楼是民妇让去看的。此事犬子也不知道,大人如何得知?”

    张屏道:“那几册书平日无人看,左右书册,皆非珍本。查书楼之事,二公子不知,便是在他去衙门之后。当时天已将黑,书所在之架,十分昏暗,且书置于上格,若非刻意照看,再拿出格中所有书册点查,不能确定少了。”

    姚岐道:“许是敝府的下人细致些。”

    姚夫人忙向张屏致歉,却见张屏并未露出遭了冒犯的神色,反而认真地望着姚岐道:“贵府下人,多在京城。”

    不知怎么的,看着张屏这张脸,姚岐就忍不住脱口道:“内宅婢女,尚有不少。”

    张屏道:“贵府打扫藏书楼,且知书册名录者,皆是男子。”

    姚岐不顾姚夫人的着急阻拦,硬声道:“大人何以见得?敝府的婢女,识字者颇多。”

    张屏又瞅着他:“员外让几位公子在藏书楼读书,断不会允许红袖添香事。”

    姚岐一噎。

    张屏说的没错,而且经张屏这么一说,他才顿时醒悟,别说知道那几本书所在位置的姚家男人除了他外,其实都在京城。就算是留下的这些下人,光清点楼中藏书,恐怕到明天早上才能点完。

    张屏的目光转而望向了姚夫人:“在此时断言书遭窃者,只能是偷书的与担心书丢了的人。除了二公子,只有夫人。”

    姚夫人身躯微晃,垂下眼帘:“不错,书是民妇让人去看的。”

    张屏紧盯着她:“为何?”他肃然又拱了拱手,“此事十分要紧,还望夫人告知。”

    姚夫人犹豫片刻,长长叹了口气。

    “这几本书,确实担着些干系,犬子都不知道。还是民妇的婆婆多年前告知了民妇。婆婆当时只说,这几本书关系重大。先夫的曾祖曾叮嘱民妇的公公,若有哪天,家里的人出了事,就把那几本书送到官府。”

    张屏问:“为何?”

    姚夫人摇头:“婆婆也是听到了曾祖与公公的言语,方才知道此事,详细缘由,她也不清楚。应是曾祖早年结下的恩怨罢。公公觉得,是上辈人的事,曾祖想过世后归乡安葬,家人迁居回此,一向太平无事。事早已过去,不必再吓唬后人,因此公公与先夫都觉得,不必再让函儿、岐儿、庐儿知道了。但婆婆觉得,既然曾祖这般叮嘱,必有道理,就告诉了民妇。以防万一。”

    张屏道:“夫人不知书中秘密?”

    姚夫人又犹豫了一下,再摇摇头:“不瞒大人说,民妇识得几个字,曾悄悄看过这几本书,但并未看出什么不同。”

    张屏皱眉,有可能是书册中有暗记,需要一些方法才能显形,但是书已经丢了,此时多想无用。

    他便又继续追问:“员外的曾祖,可有提起过一个女子?”

    姚夫人一怔:“这……民妇不曾听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抱歉前几天没有更……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离开姚府,时已四更。张屏瞅见街边一饭馆亮着灯,便停下马:“这里吃了再回去?”

    随行的众人其实都挺饿了,姚府的人正在悲痛中,加之人手不足,照应疏漏,在那里待了大半夜,众人连热乎茶也没喝上几口。

    刑房书吏苗泛立刻道:“大人连晚饭都还未用吧,是卑职们疏忽了。”

    张屏看看众人:“你们饿么?”

    捕头屠孟笑道:“不瞒大人,卑职的确有些饿了,谢大人体谅!”

    谢赋骑在马上,冷眼旁观。其实,回衙门吃也是一样的。当街而食不甚合礼体。不过,做戏嘛,是得要做足全套。

    在姚府瞧下来,这位张大人,倒不是个草包。说不定人家就是体谅衙门的厨子?

    唉……这世间的纷纭,与此时之我,又有何干?罢,罢,不多想了。

    谢赋超然地淡淡抛出那句最关键的话:“大人,那就在这里用些饭罢。”

    众人都下了马,一道进入那家小饭馆。

    看店的小伙计见几乎整个县衙有头脸的人物都进来了,还以为自己发癔症了,其中一个将眼揉了几揉,才合上大张的嘴,飞快迎上来。还有一个清醒之后,立刻一溜烟奔向后面,去叫回去睡了的老板。

    张屏率先捡了一张桌子坐下,谢赋、苗泛等依照官位与他同桌入座,屠孟陪在末座,其余人也各自按位分找位置坐,省去了推让座次的工夫。

    小伙计一看阵仗,顿时就明白了张屏就是新知县大人,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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