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屏满脸冷酷,缓缓咀嚼,将那口包子咽下。然后表情转为和缓,将咬了一口的包子放回碟子里,拿起一根筷子,□□了包子另半边雪白完整的小身体。

    而后,张屏皱起眉,拔出了筷子,抬手按扁包子。包子馅从他方才咬出的豁口流进了碟中。张屏又举筷,刺进了扁扁的包身。

    一股寒意从谢赋的骨缝中冒了出来。张屏再拔出筷子,又拿起已成饼的包子,端详被刺出的两个小孔,而后手指在包子边缘一捏,那个咬出的豁口处张开了,张屏向内注视,神色充满深思。

    谢赋移开了视线,再也不能继续看下去了。

    正在和王侍郎聊天的冯邰道:“张知县,你在作甚?”

    张屏抬眼道:“回大人的话,下官在吃饭。”

    谢赋生生打了个哆嗦。

    冯邰微微眯起眼:“有话便直说,不必在本府面前刻意做作。对这案子,你是否还想到了什么?”

    张屏道:“下官确实有两件事仍未想明白,方才正在想。”

    冯邰在心中冷笑一声,此生每每蓄意表现的小手段,不甚上道,不过眼神还是有一点的,他简短地道:“直说。”

    张屏站起身,行了一礼:“下官想不明白的第一件事是……”

    他伸手又拿过一个完整的包子。

    “假如,这是一个墓。”

    他再举起筷子,□□包子。

    “这样,可以挖进去。”

    再用筷子从扎出的窟窿中挑出一些馅儿。

    “这样,也能取出东西。但是……”

    他再一掌,拍扁了那个包子,又用筷子扎了扎。

    “这样……”

    张屏和王砚的推论目前大致一样,他还猜测,最初发现石棺的那口枯井,本不是一口井,而是一个盗洞。

    但如果那个古墓在地动时塌陷成凹地,那么墓室已毁,挖一个盗洞进去,很险,盗出东西相当于土中挖宝,很难。而且,为什么石棺没有被砸或损坏的痕迹?

    冯邰微微颔首:“你的想法,确实不错,不过古时厚葬,墓穴恢弘,远超世间殿堂,深度更不能想象,或者只塌了部分。”

    王砚接话:“这些本部院早已考虑到,所以赶紧查证才是必要。”说罢,也又抓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张屏道:“下官想不明白的第二件事是……案犯对那女尸的做法。”

    冯邰露出一丝笑:“不错,这点你竟看了出来,于验尸实证一项,尚未无可救药。”

    王砚挑眉:“怎么了?我可把推测出的什么都说了,老冯你明显有藏着的东西,这不地道啊。”

    冯邰淡淡道:“只是本府还未彻底推证出结果,想之后再告知王侍郎罢了。”

    王砚嗤了一声,转看向张屏道:“那你说。”

    张屏放下手中的包子:“下官不解,那棺中女尸死于非命,身上有伤痕,死后尸身被挪进木棺,还用风水咒法封之,但她的发髻却是完好的,钗饰亦是。”

    而且结合其尸身摆放的姿势来看,只能推测出一个结论。

    她的尸体在放入木棺时,被人精心地打理过。

    明明从死因到下咒,处处表现出了狠毒,按理说不该这么对对待尸体。

    “据下官所知,所谓风水下咒,尸首本也不该放过,鞭尸钉钉,披其发,口塞糠之类恶毒方法,众所周知。”

    可是案犯没有这么做,他将这死去的女子头发梳理整齐,装饰了钗环,双手交叉在小腹,如同仰面而睡般放进了棺中,从衣服的碎片看来,女子的衣服可能也是整齐完好的。

    为什么?

    笃笃笃——

    打更的梆子声响起。

    王公公也禁不住想在屋中打转了。

    入更了,知县、县丞、据说已来了的冯府尹与王侍郎,都仍不露头。只在早前回来了一个主簿,顶个屁用?

    王公公终于忍不住对着赔笑又摆上酒菜来的主簿道:“贵县可是打算将娘娘进香一事全让咱家独自料理?”

    主簿立刻躬身赔笑:“哪能呢,哪能呢,公公放心,诸位大人定是要把山上那里都料理妥当了,请公公安心。”

    王公公连冷笑都发不出来了,只袖起手慢慢道:“罢了,回宫之后,咱家一定会向太后娘娘如实禀报。”

    望着外面的浓夜,他心中就如黑暗夜空般无尽空洞,却不想战战兢兢一辈子,竟可能会了结在此处,碰上找死还要带上别人一起的货,只能叹命了。

    此时的驿馆中,兰珏也想深深叹息。

    柳桐倚很是简洁明白地说清楚了事情。

    张屏在查一个案子,他恰好知道点线索,就借公务之际绕了趟丰乐县衙告知张屏。归程恰好遇上了姑父,觉得应该告诉姑父一声太后娘娘上香的事。张屏正是查到了太后娘娘要上香的那个庙是假的,灵验的姥姥,只是一具死于非命的女尸。他走的时候张屏已经上山去挖棺材了,为了那个案子打过架的冯邰和王砚也到了。

    兰珏眼前一阵黑,忽然就感觉天再也不会亮了。

    柳桐倚道:“姑父放心,既然冯府尹和王侍郎都在,这事想来……”

    兰珏扶着桌子站起身:“你且先休息,我得先把此事知会服侍殿下的公公们。”顿了一下,兰珏又看着柳桐倚真情实意地说,“这件事,姑父真是要多谢你……”

    柳桐倚立刻一礼道:“小侄哪能当姑父这句话,小侄恭送姑父,姑父也早些歇息,莫太劳累,小侄今夜就不再去打扰问安了。”

    兰珏微笑道:“你奔波了一天,更要早些睡。我已让人备了些宵夜,待会儿给你送来。”

    好孩子,姑父是休息不了了。脸色差不是赶路累的,是被你的话吓的。

    待派人将卞公公与柏沧请到静室,告知了太后娘娘要上香的庙的内情,看着卞公公和柏沧的表情,兰珏内心忽然舒缓了一些,大约是死也有伴这种不厚道的感情在作祟罢。

    王砚行事如何,大家都知道,兰珏想,现在慈寿观一定被刨开了一个大窟窿,王砚兴致勃勃地率领跟班们包围在挖出的棺材旁边。

    卞公公想到的和兰珏是一样的,他稳了稳心绪,才道:“冯府尹做事素来周全细致,想来定会让此事得当无碍。”

    兰珏在心里苦笑一声,冯邰是做事一丝不苟,但也六亲不认,况且有王砚在旁边,冯邰会做出什么更是不能预测,说不定就是王砚或张屏挖棺他验尸,正在那神圣的山头上为谁先找到凶手而血红着眼睛。太后上香是什么事?忘记了。

    柏沧怔怔看看兰珏和卞公公道:“这……与我等干系不大罢。”

    卞公公与兰珏无言对望一眼,都在心里道,这是你不清楚太后娘娘素来行事啊。

    若这是皇上吩咐办的事,太后娘娘绝不会过问,他们倒真可以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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