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奥医师乱成一团,广桥呆若木鸡地立在御台所身边,心中慌乱异常,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

    奥医师在轮流诊脉,女中们在窃窃私语,周围闹哄哄的,广桥充耳不闻。耳边只有御台所平稳的呼吸声,一声又一声,听得她心惊肉跳,连气都喘不过来。

    静静的秋夜。天是澄净的碧蓝色,疏疏地嵌着几颗星。月亮留着圆圆的轮廓,只是右下角缺了一块。将军家治和广桥坐在御台所房里,两人都垂着头,一言不发,似乎已耗尽所有力气。

    已是夜半,御台所半日前用了午膳,之后倦了起来,一直睡到傍晚。将军家治将她叫醒,很快又睡了过去。

    将军家治也觉出异常了,立刻回中奥召了田沼意次来。他想起田沼常找兰医诊病,颇有些奇效。兰医是在长崎学过兰学的医师,兰原指荷兰,后来统称一切南蛮国家。兰医学的是南蛮医学,据说极有手段,开了人的肚子也能再缝起来,几十日后就恢复如初。

    奥医师学的都是汉方,对御台所这怪病一筹莫展,只有请兰医试一试了。

    方才那兰医来了,高瘦的中年男子,相貌清俊,态度不卑不亢,和唯唯诺诺的奥医师大不相同。将军家治问他如何,他只是摇头。强要问他,他低声说:“像是中了毒,南蛮秘方。”

    中了毒……广桥眼前像蒙了一层雾,颤声说:“能看出是什么时候中的吗?”

    广桥狠狠咬住下唇,若是午膳的问题,那是怎么回事?所有菜品经过三轮试毒,试毒女中一切正常。唯一没试的是将军大人赐的瓜栗煮,松岛亲自送来的。

    如果是瓜栗煮有毒,她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若她当时把碗打翻在地,就算要受千刀万剐的刑罚,御台所大人也不会中了毒。

    “这毒的症状是嗜睡,只怕是上次用膳时中的。”兰医字斟句酌地说。

    上次用膳就是午膳。广桥的目光与将军家治相遇,他眼神绝望到极点,像个半死的人。广桥避开他的眼,心中有些异样,正是这个男子,他送来的菜让御台所中了毒。

    “能解毒吗?”将军家治哑着嗓子问。

    兰医眨了眨眼说:“情况严重,一来有些晚了,二来服的剂量不小。”

    将军家治不看他,只抬头盯着天花板,缓缓地说:“她会怎么样?”

    “可能会一直睡下去……”兰医轻声说。

    将军家治面无表情地问:“能撑到什么时候?”

    广桥怔怔地看着两人一来一去对话,自己坐在边上,不但一句话说不出,连听都听得不太明白。心里空落落的,五脏六腑都不知去哪了,只留下一个空壳子,像是行尸走肉。

    “顶多明日夜里。”

    “她不是一个人,肚里还有孩子啊!”将军家治凄怆地喊了一声。

    兰医默默地看着他,眼里带了同情,隔了一会说:“也许有个办法,但也只是试试。”

    “奥医师一点法子都没有,你试吧。”将军家治眼里燃起希望的火花。

    “看着可能有些怪,不知将军大人能不能接受。若是觉得不行,也就罢了——本来也只是勉强一试。”兰医慢悠悠地说。广桥有些震惊,这人似乎并不怕将军——在长崎呆过,又拜过蛮夷做老师的人果然有些奇怪。

    “你要怎么做?”将军家治忍不住问。

    “放血……从手指上。”兰医头也不抬,从药箱取出一只扁扁的匣子,里面是长短不一的尖针。将军家治一瞬不瞬地看着,似乎打不定主意。

    尖针在灯下闪着冷冷的寒光,广桥觉得一阵凉意从心底升起,突然打了个哆嗦。

    “只有这个办法可以试试,降低血液里□□的浓度……”兰医喃喃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将军家治盯着那匣尖针,脸上是复杂的表情。

    “如果不能试就算了。”兰医瞥了将军家治一眼,伸手关上匣子。

    “你试。”将军家治阻止了他。

    “如果无效,请将军大人不要治罪。食君之禄才忠君之事,鄙人又不是奥医师,只是田沼主殿头临时找来帮忙的。”兰医干巴巴地说,态度也不甚恭敬。

    将军家治从没见过这样的怪人,低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鄙人平贺源内。”

    “平贺源内,你现在就试,我绝不会怪你。”

    作者有话要说:

    平贺源内是个妙人啊,忍不住让他出一下场。

    感谢大家,特别要感谢投雷的朋友,谢谢你们给的温暖。

    马上矛盾大爆发,之后就是孩子们的天下了。

    万寿姬、家基都是有故事的。

    除了一桥家,田安家也不能小看了。

    第92章 黎明

    兰医坐在御台所床边,向广桥招了招手说:“你帮我扶着御台所大人的手。”

    广桥捧着她的左手,兰医取出一枚细细的银针,手法娴熟地在大拇指刺了一下,轻轻一挤,一滴血珠沁了出来。广桥转头看向御台所,依然闭着眼,脸色平静,似乎没有痛感。

    这是什么厉害的□□?广桥垂下眼,努力忍住喉头的呜咽。

    将军家治一瞬不瞬地看着兰医,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脸上没一点表情。

    “拿一只水盂来。”兰医轻声吩咐。

    广桥脑子里乱哄哄的,随手取了只净白瓷浅碟,兰医点点头,用力挤压御台所的手指,鲜血缓缓从指尖冒出,凝成一颗颗血珠,再落到浅碟里。

    浅碟是洁净的白色,衬得殷红的血水异常可怖。广桥低下头不敢看,将军家治依然死死盯着,眼都不眨一下。

    一根手指,又一根手指……十指轮流挤压,鲜血没过了碟底。

    兰医吁了口气,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伸手翻开御台所的眼皮,仔细看了又看。

    “如何?”将军家治终于开了口。

    “放血能让一部分毒从体内流出,应该好了一些……”

    “命已无妨了吧?”将军家治试探着问。

    “眼下还不知道,只是有可能,而且可能性并不大。毕竟——只是试试。”兰医诚实地说。

    “什么时候知道?”

    “明日黎明若还不醒……”兰医顿了一顿,不再说下去。

    将军家治沉重地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回御台所脸上。兰医把针匣放入药箱,理了理衣服,似乎准备告辞。广桥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嘶声说:“你现在怎么能走?”

    兰医瞥了广桥一眼,无奈地说:“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只能看天意——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广桥,放开他。”将军家治头也不回地说。

    广桥怔了怔,慢慢松开手。

    “重重赏他。”将军家治又添了一句。

    将军家治一动不动地坐在御台所床边。房里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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