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是一党,一起哄着御台所,让她欢天喜地吃下那碗带毒瓜栗煮。松岛坚决不许试毒——似乎也没有大问题,将军赐菜,没有试毒的道理。

    到底怎么回事?将军家治心里乱哄哄的。村垣垂着眼立在身前,暮色四合,一身黑衣的他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

    “松岛也查。”将军家治丢下一句话。

    村垣点了点头说:“明日带她出来?”

    “不用,她是将军乳母,多少要留些体面”,将军家治顿了一顿,“今晚会命人通知她,让她明日去御广敷等你。”

    村垣笑了笑说:“还是将军大人想得周到——毕竟松岛只是有嫌疑,闹得沸沸扬扬就不好了。”

    “让她说实话就行,尽量不要用刑。”将军家治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忍。

    “村垣明白。”

    自从御台所卧病,大奥人心惶惶,女中们表面钳口不言,私下都议论纷纷,猜测御台所到底得了什么病。

    有些资历的女中又想起旧事:十年前御台所怀妊,出了意外早产,九死一生地生下万寿姬。如今好容易怀妊,又不幸染病卧床。前几日御台所身边的女中也换了一批,原先那些都不见了,似乎是出了大奥。

    大家都猜是将军大人动了气,说她们侍候不佳,一起赶了出去。

    别处的女中嘴里念佛不已,却难免有些幸灾乐祸:御台所得将军大人爱重,侍候的女中们赏赐也多。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如今御台所得病,女中们也受了挂落。不少人窃窃私语,说御台所似乎得了重病,不然将军大人不会那么遣散那么多人。

    夜深了,除了巡视火烛的女中,大奥数百人都入了梦乡。日子是自己的,自己的苦乐最要紧。御台所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她身体如何,和一般女中没什么直接关系。哪怕病得厉害,女中们也只是嘴上叹息一声,并不放在心上。

    静谧的秋夜,一弯下弦月怡然地嵌在碧蓝的天上,夜风吹走了云朵,天空干净得透明,连星星都被吹走了。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在长局一之侧响起,一之侧是侧室夫人和御年寄们的住所,房间宽敞,住的人也不多,向来安静。谁在夜半时分惊叫?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之侧各个房间骚动起来,几名裹着寝衣的女中端着手烛,战战兢兢地出现在走廊里。“怎么了?”、“怎么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女中互相问,谁也给不出答案。

    惨叫声似乎是从御年寄松岛的房间传出的,松岛脾气急躁,谁也不敢擅自打扰。

    女中们在门前面面相觑,忽然听见房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哗啦一声,有人拉开房门,是松岛的专属女中阿雪,脸色煞白,像是见了鬼。

    “怎么了?”

    “松岛大人……”阿雪的嘴唇抖得厉害,牙齿碰撞,发出嗒嗒的轻响。

    看见阿雪的样子,女中们都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不约而同地拉紧了身上的衣裳。

    “松岛大人怎么了?”一个性急的女中拉住阿雪。

    “松岛大人……吊死了!”阿雪放声大哭起来,女中们张大嘴巴看着她,人人呆若木鸡。

    “救下来了吗?请了奥医师吗?”

    阿雪缓缓摇头,哽咽着说:“已经没气了,阿富发现的,当场晕了过去。”

    大奥排行第一的御年寄深夜吊死在自己房里,发现尸体的女中被吓得晕倒。女中们垂下头,细细咀嚼着这惊天消息,人人都有些恍惚,以为是一个离奇到极点的梦。

    “现在怎么办?”阿雪双腿一软,歪歪倒倒地坐在地上。

    “去找广桥大人。”

    众人一起点头。排行第一的御年寄松岛死了,那广桥就成了第一,很快要成为新的大奥总管了,得赶紧讨好她。一定得趁早。

    机灵的女中抢先报讯,没多久广桥就来了。身上衣裳穿得整齐,直让人疑心她根本没睡下。

    走廊点着昏黄的行灯,借着灯光,女中们看出广桥脸色白里透青,双目更是红肿,像是哭了许久。

    女中们赶紧收去讨好的笑容,看这神情,御台所大人的病情相当严重。不然广桥怎么哭成这个模样?是的——所以那么晚也没睡,肯定在看护御台所大人。

    “是在里面吗?”广桥轻声问,嗓音喑哑,简直像换了个人。

    阿雪在前面带路,引广桥到了松岛常呆的起居间。松岛已被放了下来,端端正正地躺在屋中央。广桥呆呆地看了看,忍不住打了个突。

    松岛穿着素净的棉地寝衣,脸上没一丝脂粉,发髻也散了下来,顺溜溜地束在脑后,是寻常武家女子睡前的打扮。

    没了脂粉,松岛脸上的皱纹看得分明。神情平静,只是双唇微微张开,像有什么话要说似的。广桥松了口气,都说吊死的人舌头伸出,样子极为可怖——原来只是以讹传讹。

    松岛没穿足袋,两只脚从寝衣露出来,白里带着青紫,死人肌肤的颜色。广桥转过脸,轻声问:“谁发现的?什么时候的事?”

    阿雪悄悄上前说:“梦里听见一声惨叫,起来后发现松岛大人……”

    “你一人发现的?”

    阿雪指了指门框,细声细气地说:“我进来的时候,松岛大人挂在这……我吓得往后退,正绊到阿富身上。阿富躺在地上,我以为她也死了,后来才知道她晕过去了。”

    “阿富在哪里?”广桥皱眉问。

    “她被搬到隔壁了,刚醒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应该是吓坏了。”阿雪的语声带了点同情。

    谁说不是呢?夜里发现主人上了吊,这惊吓非同小可,任谁都会晕过去吧。

    第95章 遗书

    阿雪带着广桥去隔壁,墙角蜷着个裹着白寝衣的年轻女子,似乎是觉得冷,全身抖个不住。

    头发披散下来,掩住了半张脸,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浑不像真人,简直如鬼似魅。

    “把灯剔亮些。”广桥低声吩咐。

    灯光亮了些,广桥盯着墙角的女子细看。尖尖的鹅蛋脸,五官俏丽,素着一张脸,反而多了些楚楚可怜的风致。

    广桥觉得眼熟,猛地想起是旗本岩本家的女儿,似乎叫阿富。松岛曾有意将她荐给将军大人做侧室,只是未能成功。广桥还查过她,也没查出什么问题——石高上千的旗本家女儿,一下地就有乳母女中围着,娇生惯养大的。

    阿富低着头,一张脸白得像纸。阿雪拍拍她的肩,似乎提醒她注意礼节,御年寄广桥在身前呢。

    阿富颤巍巍地坐直了身子,广桥摆了摆手说:“无须行礼,你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富垂着头说:“傍晚中奥有人传话,似乎是将军大人吩咐,让松岛大人明日一早去御广敷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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