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帘的是一个年轻人的照片。

    谭宗明看着她的脸色一点点凝重,不由地叹了口气:“如果你觉得难以接受,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曲筱绡没有说话,半响,她笑了,“退出?我为什么要退出,安迪有发病的可能,又不是一定会发病,我为什么要退出,你这份资料根本吓不倒我。”

    “不用急着表态,这种事只有自己知道。”他将资料收起,“如果你最后选择了退出,也请不要告诉安迪,我怕她承受不了。”

    曲筱绡盯着他,含笑道:“谢谢谭老板瞧得起我。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安迪还在家里等我。”

    她拿起包来,迈着利落的步子走了,谭宗明看着她强自镇定的模样,幽幽地叹了口气,这还只是一部分,如果将残酷的真相全都揭露,她能受得了吗?更别说安迪了。

    曲筱绡没有回家。

    她将车在路边停下,心里一团乱麻,有些怨恨怨恨谭宗明将这些告知了自己,又庆幸自己知道得还算早,如果安迪真的发疯,在她一无所知的时刻,那么,她会怎么样?

    现在,又该怎样?

    车,自不远处一辆辆呼啸而过,她望着渐渐亮起的灯火,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铃声响起,她惊惶地回过神,是安迪的电话。

    她接了起来,安迪的声音便传了出来:“筱绡?下班了吗?”

    “下班了。”

    “在路上?快点回家哦,樊小妹买了食材,说要做好吃的菜给我们吃。”

    “哦,好。”

    许是她的冷淡引起了安迪的怀疑,她小心地问:“筱绡,你怎么了吗?声音有气无力的,是不是病了?”

    “没有啊,就是工作了一天有点累了嘛。”她冲着电话挤出微笑:“我马上就回来,你等我。”

    “筱绡下班了吗?”樊胜美问。

    “下班了,正在回来的路上。”

    “那我就开始动手啦,她回来正好能吃上。”

    “好啊。”安迪笑了笑,可电话很快又响了起来,她接起来,“筱绡?”

    “安迪我不能回来吃饭啦,姚滨刚给我介绍了个生意,挺急的,连夜就得飞北京。”曲筱绡好像很忙的样子,整句话说得很快。

    安迪来不及多问,只能道:“啊……那,好吧。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记得按时吃饭。”

    “嗯会的,拜拜。”

    电话立刻挂断了,樊胜美凑过头来:“怎么说,不回来了?”

    “她有生意要谈,连夜飞北京。”

    “有了你还这么拼命,果然是曲筱绡啊。”

    安迪笑了笑,没有回应,有点忧心地看了一眼手机。

    与此同时,谭宗明接起了电话。

    “我是曲筱绡,麻烦你把安迪弟弟的地址给我,我想尽快过去。”

    收留安迪弟弟的养老院在黛山 ,曲筱绡开了一夜的车,天微明时到达。

    门口停着辆摩托,摩托旁站了个胖子,曲筱绡下了车,“老严吗?”

    “是我,曲小姐好。”

    两人握了手,“麻烦你了。”

    “别客气。情况你大概也知道了,收留小明的是杨院长,咱们待会儿先去见她。”

    “好。”她随着老严进入养老院,时候还早,但已经有好些睡不着的老头老太出来活动,看着他们,曲筱绡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更不敢相信,安迪的弟弟会和这些里融为一体。

    杨院长是个清瘦朴素的中年女人,老严早已与她交涉好了,她说这个时候小明应该刚起床,不如等他吃过早饭再带他到办公室来见面,曲筱绡不愿意,她想早一点看见小明,于是,杨院长便让她在饭堂等着。

    小明没多久就走了进来,乍一看他是个很普通的年轻人,平头,有点老气的衬衣,没有像照片上一样笑着,显得更加老实,但很快,你就能从他迟滞的动作瞧出他的与众不同。

    他自己拿起饭盆,乖乖地排队,杨院长说:“小明可乖了,日常生活都不用人操心。”

    曲筱绡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眼睛还是放在小明身上。

    他们坐的位置本是斜对角,但小明似乎发现了这边的注视,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抱着饭盆背坐向他们。

    “这样的孩子,是容易害怕,熟了就好了。”

    曲筱绡喝了口尝不出味道的茶水,心情沮丧,她究竟还是抱着一丝期望,期待有奇迹发生的。

    “小明他……知道自己有个姐姐吗?”

    杨院长的神色变得很为难,“老严找到这儿之后,我们跟他谈起过,但是他懵懵懂懂的,没什么反应,可能是分开时太小,记不清了吧。”

    曲筱绡点了点头,没有说他是个傻子忘了也很正常是好的。

    “小明姐姐呢?她不来看看小明吗?”

    “她最近很忙,抽不出时间,又担心弟弟,这才让我过来先看看他过得好不好,何况,姐弟分别这么多年,她也很紧张。”

    杨院长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只是感慨似的道:“分别了这么多年还能找回来,该要珍惜啊。”

    小明吃完了,朝外头走去,曲筱绡站起来,“我去看看小明。”

    老严紧随其后,向杨院长做了个放心的动作。

    他在亭下的石桌上画画,曲筱绡走过去,尽量让脚步轻缓,但他还是警觉地抬起了头,眼神很是惊慌。

    曲筱绡认定,假如自己再靠近一步的话,他应该就会夹着画册逃跑,这一点跟她姐姐倒是很像。

    于是她露出平生最温暖可亲的微笑:“小明你好,我是小曲姐姐,你在画什么呀,姐姐能过来看看吗?”

    他望着曲筱绡,没有说话,但戒备的神色少了一些,曲筱绡便很轻很轻地上前了一步,侧着脑袋去看他的画,“哦,画的是院子里的树呀?”

    小明发现有人理解了他的画,用力地点了点头。

    “真好。”这句感叹发自内心。

    他那双盛着纯真的眼睛在曲筱绡脸上一闪而过,又回到了他所描绘的景物上,有些笨拙地挥动画笔。

    在他面前,曲筱绡发现自己成了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她只能坐下来,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默默地观察着他的世界。

    他神态专注的模样,和安迪很像。

    这个人,就是安迪的弟弟。

    如果他没有病的话,安迪该有多高兴啊。

    她看着看着,小明忽然伸出手来,指着她“啊”了一声,她这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没事没事。”她急忙擦干净,但小明还是一脸担忧的模样,她笑了笑,用愈加肯定的语气道:“不用担心,姐姐没事的,真的。”

    他看了曲筱绡好几眼,方才逐渐地将注意力放到画笔上,但也有些心不在焉了,曲筱绡意识到自己打扰到了他,便自觉地起身离开,走出凉亭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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