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有知觉了吗?”kevin看他打着绷带的手:“要是因此不能执刀,那未免太可惜了。”

    梁旭向他微微摇动手指:“其实右手不用也没关系, 我是左撇子, 右手用刀是爸爸逼着我改的, 平时手术和实验,我都还是左手。”

    kevin放下心来:“以后要是不做医生,有没有其他打算?”

    “也许会做兽医。”梁旭平和道:“晓宁喜欢动物,我做宠物医生, 应该也不难。”

    ——很积极的想法, 毕竟有很长时间供他慢慢学习, 邹容泽相信,以梁旭的聪明,想学什么都很容易。

    “我们等你很多天,以为你不会再来。”他微微笑道:“灵枢在病房里骂你狠心王八蛋。”

    梁旭微微垂下眼帘。

    “……灵枢怎么样?”

    “没有大碍。”邹先生语调轻快:“只是脸烧坏了,之前我担心他肝脏破裂,送到医院才发现没事。”

    ——没有大碍。

    ——只是脸烧坏了。

    大约只有很相爱的人, 才会这样豁达。

    梁旭心中难过:“是我没保护好他。”

    “你已经尽力了。”邹容泽却笑道:“他不怎么在意这件事,反而吵着趁机整容,我天天都在帮他挑照片——只怕他整容回来要做pop star。”

    房灵枢兴奋无比,每天意淫自己变成亿万少女的男神,更加上郑美容煽风点火——郑总听说房贵妃玉容有损,殷勤备至地推荐整容医生。

    “这家诊所很厉害,业内首屈一指——影后秦浓,你知道吧?”郑总跟房贵妃献宝:“都说她的眼睛就是在那边做的,是不是特别自然?”

    房灵枢简直可以想象自己艳惊四方的一天了!

    郑总趁热打铁:“房弟弟,你对演戏没有兴趣,但网红孵化可以交给我们来做,一定要签我们公司——要是想演戏也容易,让邹先生给你带资进组,保证一年大火,两年影帝,三年封神。”

    真会攀亲附友,这还就“弟弟”上了!

    邹先生给他们闹得哭笑不得,这样下去郑美容真要奸计得逞,中国岂非要出一个共和国妖王?

    想着他就笑:“他还说羡慕你的鼻子高,嫌自己的鼻梁不好看。”

    梁旭却忘不了他背上的烧伤:“……是不是还要穿很长时间的紧身衣?”

    “伤口还没结疤,不过他先给自己挑了桃皮色的。”邹容泽摸摸唇角:“你不觉得这颜色很可爱吗?”

    梁旭更觉得歉疚,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邹大哥——”

    “嗯?”

    “灵枢虽然很闹,嘴巴又不饶人,但他心地真的很好。”梁旭诚挚道:“你一定要珍惜他,希望你们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邹凯文惊讶望着他:“年轻人,这话说得倒像是你和他相识在前,你这是闺蜜的祝福,还是男人的示威?”

    一句话把梁旭说了个大红脸:“我没有……我是……我是替他感到高兴。”

    积极地面对生活,那么什么问题都不算是大问题。

    “好的、好的,不跟你开玩笑了。”kevin笑出声来,他将手上的画册递给梁旭:“这是灵枢的微博书,他听说你今天来医院,催着我去印,托我带给你。”

    梁旭有些不明所以,他翻开画册。

    页面是房灵枢的页面,但那决不像是房灵枢会写的东西。房灵枢只会发女装照和卖萌日常,而画册里的内容十分怪异。

    全是课本上的古诗,有静夜思,也有登科后。

    时间从他与罗晓宁洪庆山一别开始,定格在他缴械自首的那天。

    最后一天的内容很长,下面有数万条好奇而迷茫的评论,粉丝都在茫然地讨论“小愿望哥哥为什么转走古典风格”。

    梁旭明白,那并不是出自房灵枢的手笔。

    这是罗晓宁唯一学过的一首古诗十九首——十九首诗里,他学不会盈盈一水间,也学不会西北有高楼,不知为什么,只有这一首背得特别熟。

    ——行行重行行。

    梁旭犹记得他陪着罗晓宁把这首诗默写出来,两个人都高兴得手舞足蹈。

    此刻他难言心中的战栗,下意识地用手去摸画册上的墨字。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不知罗晓宁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笔一划写下了这首诗。

    “谢谢你,邹大哥。”梁旭噙住眼泪,把画册抱在怀里:“替我谢谢灵枢。”

    邹容泽安抚地拍拍他的肩。

    “有句话,很早就想对你说。”邹先生温柔道:“你和晓宁,还有灵枢,性格虽然不一样,但做事的原则却很相似——总是在想别人,很少考虑自己。但折磨自己,就是在让心爱的人伤心难过。”

    “以后的日子,为自己多想一些,珍重自己,就是珍重别人的心意了。”

    “长长久久,中国人的祈愿。”他仰望长安的夕暮:“这句祝福,也送给你。”

    天空中泛起磅礴的夕照,那是秋风中的黄沙掩映夕阳,映照出西北独有的古铜色晚霞。

    秋鸿振翅,向南而去。

    离别是因为知道秋去有春归。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开庭的日子转眼在即,在那之前,所有伤员都接受了或长或短的治疗。警员们当然要予以精心的救治,而被告人也应保障基本的生命权。

    罗桂双也被抢救过来,警方怀着一言难尽的心情将他送到医院,谁也不肯让他在医院舒舒服服地死去。

    他应当活着受审,等待枪毙。

    治病的日子比受审更令罗桂双煎熬难耐,这或许是另一种微妙的凌迟。

    这些可不足以泄众人心头之恨。房灵枢一肚子坏水,他授意让许多立功干警在医院接受采访。

    罗桂双自认是个传奇,他在医院的唯一盼望就是得到一次采访,畅谈自己杀人的心路,而十几天漫长的治疗过程中,纷纷芸芸的记者涌向他所在的医院,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去往他的病房。

    ——记者们当然是接到了总局的命令,不敢踏足禁区,但在罗桂双眼里,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刑侦中心的小伙伴也跟着房灵枢作妖,他们在病房外演戏。岳萍萍假扮女记者,带着摄像机,踩着高跟鞋,笃笃笃地行到病房门口,那位俊秀的小医生陪着她装神弄鬼。

    小医生惊讶道:“哎呀,岳记者,你来采访杀人犯吗?我还以为没人会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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