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忙活到现在还不得休息,但也是静静站在一旁,没再说话。他就走过去,递了杯水给马经理,马经理谢着接了。

    叠溪说:“哥,去医院看看吧,情况一时也说不清楚。”

    李岷江静了静,然后沉默的点点头,拿了车钥匙,咚咚咚下楼去了。

    叠溪头一次感觉是如此接近死亡。

    医院的太平间外面原本是片废弃的停车场,平时都是生人勿近,今天那里多亮了两盏灯跑,有两个人在一旁的长椅上蹲着抽烟,远远的看见他们进来,也没动弹。

    死者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跟着装卸队队长老刘干了才不到一个月,此时他老婆领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并死者上高中的妹妹,坐在医院候诊室里哭天抹泪,董姐在旁边与她开导说话,而路嘉文在看手机,两人看见李岷江,就站了起来。

    李岷江顿了顿,走过去问:“这位大姐就是家属?”

    那女人看起来憔悴极了,已经哭得差不多了,此时好似触了电般的跳起来,像见到了杀人凶手一样,再次发起来狂,直接扑过去就扯住李岷江的衣服,带着他滚倒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她力气极大,叠溪站在李岷江身后,也差点也被她带倒。可女人不依不挠,破口大骂,她本来就吐字不清,加上边哭边骂,污言秽语顿时充斥了整个医院大厅,紧接着就有人跑出去找来保安,旁人连忙把她连拖带拽的搀起来。

    女人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头向后仰着,几欲要昏厥过去,手却还紧紧攥着李岷江的t恤不放,而她身旁那个小姑娘也被吓坏了,抱着自己侄女站在地上开始哇哇大哭,董姐就赶紧过去将她们两个拉开,免得人多挤到。

    整个儿场面乱成一团,根本无法控制。

    等好不容易拉开了些,李岷江反而很冷静,他反复蹲下,几次尝试着对那女人说:“大姐,这事有解决办法,该我们负的责任,肯定给你一个交代,好吗?”

    他不厌其烦的说了好多遍,可是声音却被一次又一次歇斯底里的哭喊盖过去。

    女人什么都听不进去,兀自痛哭了一会,突然又一把扯住李岷江,发疯似的使了劲往他身上连抓带咬,众人吓了一跳,涌上来再次将她拉开。

    叠溪忙趁这个时候把李岷江给手忙脚乱的拽了出来。

    叠溪从未经历过这些,生死离别在前一个小时还只是很遥远的概念,此刻却突然行至眼前,他甚至是有些难以接受,恍惚觉得所有人都好像是无比敬业的演员,每人都遵循着剧本进行着自己的戏码,没有人是真实的。

    也没有人能够喊卡。

    所以他只是本能的拽着李岷江的胳膊,将他拉起来,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然后发现李岷江上衣被撕碎了一大块,眼圈也红了。

    李岷江稍微舒缓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叫来马经理,跟他吩咐:“给她们安排住的地方吧……外面那两个也是他们一起的吧?”

    马经理说:“说是这女的兄弟,可一直没进来。”

    李岷江知道是来等着要钱的,便从钱包里掏出来点现金递给马经理,说:“拿这些出去给她兄弟,把这娘仨先劝出去,然后你领他们安顿安顿,说明天就把事解决了。”

    马经理表示明白,然后李岷江又看了人群一眼,说:“弄完你们也都回去吧,天不早了,这两天辛苦了。”

    说完他拍了拍马经理的肩膀,便出去了。

    李岷江倚在车上抽烟,等叠溪跟着出来之后,他疲惫无比的说:“走吧。”

    叠溪过去,看了看他的衣服,问:“你没事吧。”

    李岷江就势在他身上靠了一小会,然后抬起来头,说:“回家。”

    李岷江下车就把衣服脱掉扔了,然后拿着东西去洗澡,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叠溪也不想进屋,靠在石榴树下看星空,一道浅浅的银河跨越南北,宽阔而闪烁。

    这两天里对他来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想起李月珊,想起王同杰,每个人都引得起蝴蝶效应,一句分手,一个承诺,都在或多或少的决定着彼此以后的人生。

    也许生活本是如此,没有任何脚本可以让你循规蹈矩。

    有些事情,如同感情,说到就到。

    叠溪不由自主摸摸嘴唇,仿佛上面的触感还在,李岷江那别扭而又冒失的表情,被投射到心里放成一个无限大的剪影。

    他鼓起勇气,穿过院子,走到浴室门前,轻轻敲了敲。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也许只是单纯的想与他亲近。

    李岷江头发打成缕垂在额前,胸口上还有那女人抓出来的血印,他抹了把脸上的水,问:“怎么了?”

    叠溪脸有些发烫,他看着李岷江的双眼,问:“你哭了?”

    李岷江没做回答,只说:“我这就洗完了。”

    叠溪噢了一声,低头便要出去,李岷江又叫住他,说:“都进来了,替哥搓搓背吧。”

    李岷江的脊背颀长,他瘦却有肉,典型的模特身材。叠溪用热水浇在上面,澡巾抹了浴液,慢条斯理的给他按搓。

    李岷江背对着他坐在浴缸里,忽然问:“这事吓到你了没?”

    叠溪说:“有点,我头一次遇见……这事经常发生么?”

    李岷江说:“不经常,我比你好点,第二次。”

    叠溪刚要点头,听见他又说:“第一次是我爸。”

    叠溪手停了。

    李岷江从小就没提过他爸,以前外婆跟李月珊搬板凳坐在门口缠毛线,聊起来这些男人的时候说过,一个赛一个的没良心,尽剩下些女人扯着娃过日子。

    从而他也就有些习惯了似的,觉得这件事似乎是正常的,自己没有,李岷江也没有。

    小孩的心思只停留在‘原来大家都平等’的上面,觉得此事应该是幸福的。

    至此却头一次听李岷江提起来他爸。

    他其实才比自己大不到两岁而已。

    李岷江说:“当时我也小,啥也不懂,看一堆人拉扯我妈一个,还以为他们在打架,冲上去对着那人就是一口。”

    他笑了笑,说:“后来才知道,我爸发病死在人家工地上,当时没保险,没赔偿,家里没钱没势的,我妈没办法,只好就胡闹,撒泼,这样能拿钱。”

    他问:“是不是像打发要饭的?”

    叠溪没说话,过了一会,他把手从李岷江肋下穿过去,从前面搂住他的腰,贴了上去。

    李岷江抽了抽鼻子,半晌后拍了拍他脑袋,笑起来:“别抱了,光着呢,一会该起反应了。”

    叠溪不听,把脸贴他背上,抱得更紧了。

    门外,知了飞越星河,啪一下钉在树上,扯起来一阵蝉鸣。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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