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木檐,两边门柱上退了色的春联残破地挂着,墨迹却仍然仿佛刚写上去一样,色泽黑亮。

    像江南水乡古朴幽静的古宅。

    据说这先前是家酿酒的小酒楼,年代久远,木制的房柱和门窗在酒气里浸盈得时间长了,到现在似乎都能闻到酒香。

    —

    叶淮宁回到巷子口的时候已近正午,空气中每一颗粒子都染上了饭菜的香气,颠锅扬铲的声音像秧歌一样红火。

    他取下头盔,甩了两下压扁的头发,才深深吸了一口,往常清新的空气里全是肉味儿。

    他在车上静坐了片刻,一扭头,对上几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子。

    四个初中大小的男生背着书包,躲在旁边店铺的廊柱后面,歪着脑袋滴溜溜地盯着他和他的车看,眼里的艳羡藏都藏不住。

    一不留神被叶淮宁逮个正着,纷纷急得把头重新躲回柱子后面。

    有两个人的后背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明显得像个空投靶子。

    叶淮宁黑亮的眼里染上层层笑意,啼笑皆非,只觉得现在的小孩子太天真了。

    这招掩耳盗铃,用得真不是一般的烂!

    唏嘘之余,眉尖轻扬。

    这些孩子哪有他小时候半分神气。

    想他初二时偷骑他爸摩托,还知道挑他爸出差的点儿。

    只不过叶淮宁选择性遗忘,廖女士知道后,被揍过屁股的是谁?

    他长腿一迈,下车拔下钥匙。也没管背后小孩子们一窝蜂地涌上前,面对新奇的玩具一样,围着自己的车打转。

    就这样直直朝自己家小楼走去。

    飚了一夜车,满脑子已经清空格式化,只剩下那个名为睡觉的原始文件夹。

    *

    自古以来春梦易做,却难成真。

    窗口斜阳西射,红彤彤的,印着古旧的木质窗棂,仿佛见证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空荡安静的卧室突然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伴着低沉的闷哼,带着迷蒙的沙哑。

    草!!!

    叶淮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忍不住爆了脏口。

    大白天摔下床还是头一回,原因更是难以启齿。

    他倚着床坐在地上,支起一条腿,手肘搭着膝盖,烦躁地抓了抓蓬乱的头发,好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等稍微缓过神来后,低头朝宽松的灰色睡裤看去,眼里嫌恶闪过,伴着不知名的羞耻。

    饱暖才思yin欲,还没有饱暖哪里来的欲?!幸好也只是揭竿而起,没有闹了其他笑话,要不然他老脸往哪儿搁。

    胸口似乎还残留着一阵浅浅厮摩的触感,似夏季去热的井水,清凉舒爽。

    叶淮宁突起一阵恼意,伸手揪起汗湿的体恤,在胸前用力,粗鲁地摩擦了两下,那力道,恨不得搓掉胸前一层皮。

    然而却好像适得其反,凉意像蚂蚁爬满全身,变成那痒意,突地扩散席卷全身,勾得人心潮澎湃。

    我靠!撞邪了。

    叶淮宁拧着眉头站起来,急匆匆挞上拖鞋冲进浴室。

    浴室光洁的镜子里。

    男人面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潮红,头发飞翘不服管束,乱糟糟的,体恤也是皱巴巴的,像刚从洗衣机里爬出来一样。

    眉头越拧越深,越拧越深,那沟壑快成了东非大裂谷。

    叶淮宁静静呆了片刻,最后不满地重重哼了一声。

    呵呵,不就是做了个春梦吗?27了,咋还像个毛头小子?!

    片刻后,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

    睡的时间不算很长,洗完澡出来时天色还有点儿亮。中午没吃饭的他,早已饥肠辘辘。

    叶淮宁下楼翻了翻冰箱,除了饮料,只有一根泡面伴侣,嚼得食髓无味,突然愈发想念廖女士。

    街道两边倒有几家小饭馆,貌似还有□□四大连锁餐馆--兰州拉面。

    叶淮宁换上一件白衬衫,就这样湿着头发,穿着宽松的休闲裤出了门。

    衬衫下摆没法束进裤子,邋邋地露在外面,像个不修边幅的纨绔子弟。

    他向来随意惯了,不甚在乎别人的眼光。

    *

    六月天,小镇又近海。

    海风像只调皮的小手撩起叶淮宁的衣摆,呼呼地直往衬衫里钻。

    白衬衫像发泡的白面馒头被风吹得微微鼓起。

    耳边还伴着萧萧的风鸣,套在挺拔修长的他身上,莫名玉树临风,飘然若仙。

    这年头,有颜值的男人不少,颜值与身材并存的男人不多了。颜值、身材、气质三点一面的男人就更少了。

    姚美娟自认为大小场面见过的优秀男人不少,但叶淮宁给人的感觉又不一样。

    怎么说呢?

    就像……

    对,就像聊斋志异里等着狐狸精勾引的文弱书生。

    月白青衫书生气,少陵无人谪仙死。

    世人只觉狐狸精勾人,却不曾想过该是那书生更加勾人。这才引得祸国殃民的狐狸精急不可耐地变成人形,只求那一寝春宵,共赴云雨。

    “叶二哥,遛街呢?”

    姚美娟知道这前一阵子刚搬过来的男人姓叶,至于叫什么,看他清清冷冷,生人勿近的样子。她善于察言观色,也没敢去问。

    只记得搬家那天,他的那些兄弟称呼他为二哥。

    奈何今晚良辰美景,男色惑人。

    那一把小心思给胆量充了气,人也跟着膨胀,突然自认为颇有几分姿色,聊骚一下就当得了那祸国殃民的狐狸精。

    此时叶淮宁正低着头,噼里啪啦地在微信群里跟兄弟们互动,听到有人叫他,才懵懵地抬起了头。

    只一眼便瞧见,对面理发店门口有个大波浪卷女人倚着店门。外面套着黑色的长袍工作装,里面估计穿的热裤,从敞开的袍子里跑出一条光腿,白花花地曲着,明目张胆地朝他搔首弄姿。

    他眯了眯眼,门廊晃晃的灯光下,那位浓妆艳抹得像红灯区站街的姑娘。

    “嗯。”

    虽然没听见她说什么话,但基本的礼貌他还是有的,所以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但又实在无心跟这些人周旋,所以招呼过后又低下头。

    此时微信群里的聊天走向已经变了,东子开始汇报近期工作。

    薛文东:今天进组,给配的女主,你们猜是谁?

    薛文东万年男配,但绝对不属于“男主是女主的,男二是观众的”,他属于“男主要宠,男二要打”类型。

    路桥:谁?你前女友?

    薛文东:她要是我前女友就好了。

    薛文东:呸,不对,怎么会是前女友呢?她要是我女友,我天天把她供着,哪儿舍得分手。

    江永:→_→不是你前女友你激动个毛线。

    路桥:东子还不容易搭了个美女,你让他享受享受卖关子的乐趣。

    薛文东:是谷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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