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时,明艳红妆半点不输,更何况区区郡守之女,自己乃是大梁皇后身边的老人,连皇帝都要敬重几分,输人不输阵,上前一步道:“阳姑娘,老奴有话要说。”

    阳飞燕淡淡一奇,“你是那个,皇后身边的嬷嬷?”

    “正是。”

    齐嬷嬷瞬时腰杆一挺,“这春天来了,主人家后院里那些叽叽喳喳闹个没完的麻雀八哥就多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敢啄主人家碗里的米,该如何赶走这些不识好歹的东西,敢问阳姑娘有何高见?”

    阳飞燕一听,脸色微微变了,但她还没张口,身旁一个衣衫碧绿的侍女扬声喝道:“大胆,我们家女郎——”

    “住嘴。”说话之人正是阳飞燕,她柳眉倒竖冲那婢女赏了一耳光,回头笑道,“我这下人不懂规矩,怠慢了齐嬷嬷,您不要见怪。至于您说的鸟儿来啄食的问题,那得看主人家是不是大方了,倘使主人襟怀磊落,度量大,如此大的一个家业,赏一只鸟一碗饭吃又有何难?”

    “你!”

    齐嬷嬷气得不轻,原来只是来试探阳飞燕的心意,还存了一丝希望,这女人年纪还小,家中疏于教导,不知男女之防,可现在才知,人家就是冲着当娘娘来的!

    齐嬷嬷冷冷道:“鸟自有秕谷赏它,何必非得与人争那碗饭?”

    阳飞燕不进反退,红唇一动,“是人都有盼求富贵之心,何错之有?”

    齐嬷嬷冷笑,“那也得看这畜生有没有消化它的肠胃了!”

    说罢,不等阳飞燕说话,齐嬷嬷转身就走。

    碧绿衣衫的侍女走上前一步,数落道:“真是没规没矩,不过是仗着是皇后身边的人罢了,还说那皇后温婉贤淑识大体,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是,要是来争,不如明目张胆地争,竟然话里有话来骂您,说什么母仪天下,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阳飞燕抹唇微笑,“这样也好啊,我还以为,她是什么厉害角色,原来也不过如此。”

    侍女眼睛一动,“那咱们今日还去找皇上么?”

    “当然。”阳飞燕笑道,“今日阿爹拉着皇上在水阁里评经呢,阿爹出仕之前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儒,那可有的聊了,咱们去给皇上端茶送水。”

    “诺!”身后几个丫头都笑得花枝乱颤。

    第72章 番外:云游记

    阳大人在水榭上布菜, 邀请任胥入座,两人天南海北地聊,都是见多识广之人, 聊得倒是很投机。

    时至晌午, 阳飞燕与侍女们捧羹而来,另备酒壶茶叶, 她像只美艳蝴蝶从外头扑到四面凉风的亭里,淡妆浓抹, 殷勤而大方, 人还未至, 先闻其声:“爹爹,咱们家里珍藏的茶叶您一直舍不得喝,如今皇上来了, 怎么也如此小气!”

    阳大人就好喝两口,被闺女这么一说,自觉脸上无光,哈哈一笑。

    任胥倒脸色不动, 阳飞燕让侍女们架起小火炉烧茶,自个儿趴到一旁的栏杆上,任胥本有意与阳大人接着聊, 还没启唇,只听见阳飞燕那欣喜而张扬的声音,“好多鱼啊,咱们前年投的鱼苗长大了。”

    说罢, 阳飞燕一转身,便要去拉任胥的衣袖,“皇上,你过来看一看!”

    任胥被她一把拽得,几乎踉跄着上前一步,阳大人叹息了声,也觉得闺女言行无状,太过心急了点。

    满湖碧波潋滟,春雨溟濛,群山耸翠,被金色辉光笼罩的山峦宛如珍珠一般熠熠闪光,碧波里一群红色的锦鲤穿梭来去,皆若空游无所依。

    阳飞燕微微瞥过眼,只见任胥不自禁勾起了唇,她大胆地指着那条游来游去闹得最欢腾的红鲤鱼,“那是春红。”

    又指了另一条,“那是云珠。”

    任胥似乎饶有兴味地听着。

    阳大人起身,声音清朗,“皇上来此地也有四五日了,这城外有座奇秀山,景色怡人,山花繁多,山势倒也不陡峻,不知皇上和娘娘有没有兴致登高望远?”

    一听说皇后,阳飞燕小脸微沉,怎么父亲大人好好地要提起她来?

    任胥沉吟道:“这个,朕得回去问过皇后的意思,如无意外,明日就去登山。”

    阳大人施礼,“下臣这便派人去准备。”

    任胥回寝房时,她精神恹恹地歪在美人靠上休憩,脸上蒙了一层白纱,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不料还是吵醒了盛迟暮,她睁开眼睛,任胥尴尬地退了一步,盛迟暮懒懒地问:“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任胥蹲在她的身旁,“明日我约好了阳大人他们去登山,你去么?”

    盛迟暮顿了顿,道:“飞燕姑娘也去?”

    “嗯。”

    盛迟暮便坐起身来,任胥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盛迟暮推了推,自己扶着小圆木几靠着,淡淡地撇过眼望窗外的景色,“我只是小伤,无碍于行,皇上既然想去,那便去罢。”

    任胥吞咽了一下,眼眸一掠,她的脸隔着薄纱敷了好大一块贴膏,心一揪,还是沉默地退了一步然后起身,“你身子不适,今天养精蓄锐,明早我让阿三阿四来叫你。”

    “听从皇上安排。”盛迟暮望着窗外,一碧万顷的天底下,垂着金阳色泽的西府海棠,正如云似雾地攒起来,满树粉红的光明明灭灭,照得她眼眸里蕴着的晶莹也泛着淡淡的红光。

    任胥狠一狠心,扭头就走了,毫无迟疑。

    盛迟暮垂下眼波,听着身后他离去的脚步声,格外平静。

    好像这样的脚步声也不是一次两次听了,在徐州这里,听着却觉得格外不同。

    到底是她变了,还是任胥变了?

    可要说任胥没变,他以往总是亲自来唤醒她,每个黎明从他怀里醒来,都能感受到他怀里的温暖,现在还要阿三阿四来唤她,那他自己呢?是去了别的姑娘的院落里?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一晚上睡得都不安逸,还惦记着长安的两个小家伙,竟然隐隐起了回宫的心思。深夜里又做了一个梦,梦到任胥要立别的皇后,盛迟暮没有反对,只说,她可以让出中宫位,只要带着孩子回瀚城,这辈子都不回来。

    荒谬地,在梦里觉得很解气。

    次日又是晴朗无云的天气,徐州山清水秀,城外的奇秀山倒是不输她们瀚城的落鹄山,日色斑斓,溪涧从山谷里一泻而出,宛如迸溅的玉珠。人行在山外,盛迟暮还未下车,便听到喧豗之声。

    阳飞燕犹如黄莺出谷的声音似乎就在马车外:“皇上,这就是我们徐州最好的景色了,听说总有人在山上赋诗,所以我爹命人在山上建了个凉亭,行人走累了还可以歇憩,喝点茶水,吃点果子,还是很妙的。爹爹总说,就算是个胸无点墨的白丁,到了这里都会忍不住大发诗兴,要是今天皇上想作诗,飞燕可要求一副墨宝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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