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别着脑袋不看他,甩头摆尾地挣扎,却是挣不脱。司远阳在他耳朵边上说:“爸爸本来想再过两年的,但是你这么急,爸爸就是装病也要辞职不干了……”

    司文勉冷笑:“你辞不辞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急什么?”

    司远阳哄他:“乖啊,别动气,爸爸知道你的意思了。”

    司文勉气哼哼地瞪着他:“我能有什么意思?!”

    司远阳安抚地拍他的背,怕他又过度激动:“你没有意思没有意思,不要那么大声。”

    司文勉吸了一口气,勃然大怒:“好哇,你拿我玩呢!”

    司远阳冤枉死了:“我没有啊。”

    司文勉恶狠狠地扭了一下:“放开我!”

    司远阳箍着他:“干吗去?”

    司文勉不理他,硬要站起来,家长见他现在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便不放他,将他拉到腿上训了两句,接着跟他讲道理。

    司文勉一听,瞪眼道:“谁说我要跟你去香港了?”

    司远阳见他还不承认,看来非得是自己先说出来,再想法子哄他答应:“香港不打仗,我们一家就到那里去,好不好?”

    “我又没说要去。”

    司远阳笑道:“不是你说的,是爸爸自己要去的,请你一起去。”

    司文勉不说话了,默认。

    司远阳看他脸色,不敢开罪他似的,试试探探地过去嘬了他一口。他果然忍不住问成五呢?司远阳顺便向他解释成五和上次那位孙先生要一起出国结婚了。

    司文勉眼望天花板,又问:“她怎么突然要结婚了?”

    司远阳不说话,只又过去嘬他一口,看他没意见,才放大了胆子去亲他。他一扭,司远阳以为他不舒服了,立刻放开。

    司文勉的脸本来板得像漆过,现在终于撑不住了,面上的紧绷一寸寸地开始消融,春回大地似的,一丝丝的暖意从脸的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组成了一个圆融的、饱满的笑。司远阳自知终于哄得他开心了,一瞧着对方脸上的笑心里就软了,全然忘记了自己政治人物的身份,立刻也毫无立场地笑起来。

    阿丰快要三岁,看起来就是一个缩水版本的司文勉,但更肉嘟嘟一些。他讲话慢条斯理,有时会自言自语,爱品尝自己的手指。凡事必要别人顺他的意,谁不令他满意,他就拽着那人的耳朵冲着他尖叫。全家都怕他,只有司文勉对他采取藐视态度。他有时自觉遭了司文勉的欺负,冲对方使尽一切恐怖手段后对方仍不理睬他,他就平静下来,自言自语地转过身去,伸高小手打开门,若无其事地出去,去向司远阳控诉。

    这个小东西着实累人不浅,昨天把全家闹到半夜,今天又早早地醒了,嚷着要去动物园。等真到了动物园却又不肯走了,缠着司远阳抱。司远阳来前跟他说好要自己走路的,可见这小东西抱着自己的腿撒娇不止,觉得他像极了司文勉小时候,缠不过他,最终把他抱在手臂上。

    阿丰端坐在司远阳的手臂上,高瞻远瞩,忽听旁边一位妇女向自己的孩子说人都是由那笼子里的猴子变的,便神情淡漠地含着一根手指问司远阳:“人是……这里面的猴子变的?”

    司远阳说是,冲他拧拧眉毛,拨开他嘴里的手。阿丰往笼子里盯了一会儿,又转过来问:“唔,那它们怎么……没变成人?……”

    司文勉自走进这动物园,就觉得里面臭气熏天,颇感不满,此时抱着手臂远远冲儿子讲:“因为它们一直要别人抱,后来就不会走路了。”

    阿丰一听,心里惊恐万分,像条渴水的鱼一样摇头摆尾要下地,害怕自己变成猴子被关到动物园里来。司远阳把他放下来,他就跑过去缠着司文勉,要对方保证他不会变成猴子。司文勉不肯保证,语气高深,说除非他先去和大伯伯玩。阿丰为自己的命运担忧不已,又知道自己是司文勉养的,认为自己是不是猴子只有司文勉说了算,所以此时言听计从,屁颠颠地跑去找司德勖玩。

    司远阳对儿子刮目相看,觉得对方比自己懂教育,自己教儿子时可是一点辄都没有。不过他觉得司文勉从头到脚也没有哪处不好,所以并不认为自己失败。

    过了小半天,阿丰突然跑到司文勉脚边,仰着头对他爸爸叫,很痛心的样子,两只小拳头捏得紧紧的:“我已经……知道了……我和你都、是猴子。”

    司文勉纠正他:“我不是,你是。”

    阿丰品尝着手指,理直气壮、奶声奶气地叫:“你是的,你一直叫爹地抱。你是我才是的,不是我自己是的,都是你!”

    司文勉要掌他的嘴,司远阳憋着笑。阿丰伤透了心,小手捂着眼睛骂司文勉:“坏猴子、死猴子。”

    司文勉作势要打上来,说:“对的,你赖不掉了,你也是只猴子。”

    阿丰的小心肝里满是绝望,咧开嘴嚎啕大哭,直哭到回家,司远阳给他买了一串棉花糖,他就暂时忘了伤感,专心致志地舔了起来。直到长得很大以后,他才真正弄清自己是人而非猴子,是自己那狡猾的爸爸和纵容欺骗的爹地合伙作怪,长久地戏弄了自己。

    (正文完)

    作怪 番外by戎马一生

    八月的天气,天上悬着火球似的太阳,空气粘腻闷重,司公馆里添了永日消夏的平静,只有知了们爽脆地叫个不停。

    福伯穿着清爽的白色布褂,泡了一壶茶,安闲地躺在树荫下的椅子上摸肚皮乘凉,脑子里漫游似的想些公馆里要打理的琐事,什么老爷要添置些夏衣啊、老太爷的寿还做不做得啊、大少爷的药几时煎啊。扇两下蒲扇,正又思忖着要不要把汉生接到公馆里来消夏,忽听里屋太太叫,便忙跑了进去。

    原来是丫头们几个偷懒去了,小少爷午觉醒了没人服侍。太太是位美人,刚二十出头,成日里懒懒的,入了夏就更是如此了,歪在床上不肯动,只命福伯来伺候。福伯便绞了毛巾来先替小少爷揩背上的汗,接着抱下来哄骗着穿衣服。

    挺括的小白衬衫和一条俏皮的背带裤穿上身,司文勉这位四岁的小少爷已初具日后花花公子的风采。而他还嫌自己不够英俊,硬要把个小领结也扎上,福伯怕他中暑,没敢答应他。他就老不开心,觉得晚上打领带的司远阳回来就会被抢了风头去。打扮完毕,他就一溜烟地跑去玩了。

    司太太问过大少爷吃药,又问老太爷做寿,只淡淡地说:“老爷子这病,春夏就好些,秋冬就坏些,眼见着就要入秋了,恐怕是不能大好了。我前儿去瞧他,神气就不好。”

    福伯这时还没有发展出大肚子,只将两手垂握在身前:“入秋还得有些日子,天还热呢。”

    司太太闭目养神:“九月里老爷子的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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