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玩着就疯了,二踢脚拿在手里点,点燃了就互相扔,看谁躲的最漂亮最利落。赵孟田手脚笨,躲闪慢,身上已挨了五六发。他闪身躲到一根廊柱后,瞅准了长琴后背,“揉”的一抛,“砰砰乓乓”,三对二踢脚爆起来也够这臭妖怪喝一壶的!赵孟田笑,张大嘴笑。等爆竹云开雾散,水落石出,他蹦出来喊:“哈!这回让我炸着了吧!”。一扑扑到人家背上,圈住人家颈子,往死里勒。

    “得意什么!毛都没沾上一根,你在那嘿嘿傻乐啥?!”长琴从假山后头出来,左手 抱膀子,右手甩一对二踢脚,冲他一摆下巴颏,“仔细看看你搂的是谁。”

    “……”赵孟田笑大的嘴还没来得及收拢,他瞪圆了眼看这抱膀子甩二踢脚的长琴,不太敢以同样瞪圆了的眼去看贴在他右脸颊上,与它耳鬓厮磨的这张脸。他先撤左脚,再撤右脚,最后轻轻撤掉环在人家脖子上的一双手,从后路迂回,只要绕到长琴那边,一场敏捷的大撤退就完成了。只是,莽撞毛糙,从来都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被人家反扣回去,画地为牢,把他整个锁进去。他后脑勺抵住那片阔大的前胸,出奇的乖顺,别说要掳他,就是要撕他他也不敢还手。

    还是长琴有胆,飞起一脚直取那人心窝,“闾非,闹到我们地盘上来大擂台?太不守规矩了吧!”。

    闾非一动不动,面不改色,眼看那一脚就要踹上他了,把赵孟田吓了个胆裂——我个天爷!这一脚是闹着玩的么?!踹准了老子这张脸就成稀面糊糊了!踹不准,老子一条膀子从此就要和肩膊分家了!长琴这臭老小子长没长良心,出这种损招!他真想来个够分量的惨叫,可嗓子来不了了,噎的死死的,一节音都拔不上来。认命认命,闭眼!省得睁着眼挨这一大鞋底子!

    长琴的鞋底子贴着赵孟田的耳朵擦过,势头很劲,带起来的风“嗖嗖”的。闾非抽身退去的时机选的太悬了,一定是故意的。赵孟田嘴巴撑得浑圆,无声惨叫,轰隆隆干打雷不下雨。这一脚既没踢中闾非,也没踢中赵孟田,踢在了假山上,假山轰然倒塌的响动又把厨房里忙活年夜饭的鬼们招了出来。两老鬼手上抄着擀面杖,命也不要地向闾非冲锋,边冲边乱扫一气,边扫边扯开喉咙骂:“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年陛下带你不薄,你却反他、害他!夺去冥府地底大半江山,又使邪法谋了妖王的位子,还不满意?你是想再逼死他一回么!”闾非只是闪躲,不言语也不出手阻他们。任他们骂。

    “虞龙虞虎!休得放肆!退下!”他不阻,稚华阻。论身份,闾非是妖族之王,放任臣下肆意海骂,只会让秦广王府丢面子失风度而已。“妖王陛下如果有事找我们陛下商量,可先下拜帖,按规矩来。”

    “我等不了那么久。想来便来了,以前云阳从不阻我。”

    “那是以前。”言外之意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那个云阳掏心窝子待你,换来的却是一场叛乱。现在你还指望站在这儿的人用以前的礼数对待一个反贼?!

    “如果是云阳自己说要见我呢?”闾非也话里有话。赵孟田以为他要给自己上点儿私刑,比如掐他脖子逼他说:“没、没错,是我说的。”,或是,“你今天若不跟我走,我便杀光你这帮手下!”。可是没有,闾非只是一扬手甩出一张小笺。那张小笺极其眼熟。样式、花色都是最便宜的那种……很像是赵孟田日常用惯了的……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长琴从来都不记得要给人留脸面,接住了就摊开,大声念出来,声音跟嚼了一百两黄金似的金光闪闪,又拔尖又敞亮,“这不是云阳的笔迹么?怎么到了你的手上?”明知故问,其实是想给赵孟田一个为自己辩白的机会。赵孟田的确也需要辩一辩,不然,这个年他别想安稳过了:“你、你们听我说,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

    “不是那样?那是什么样,明明是你送小笺给我,让我在紫竹林和你‘人约黄昏后’的。”

    “不是!那是以前……”以前什么?再以前,老底都要给兜穿了。这家伙缺大德啦,怎么能这么说呢?说的这么歪,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赵孟田急赤白脸,又是比手又是划脚,绕了一大通废话,前言不搭后语,绕着绕着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最后,他也觉着说谎是项力气活,千衲百补,拈得这儿连不起那儿,费死劲了!干脆嘴皮子一松,眼皮子一耷拉,随你千刀万剐去吧!

    “云阳已认了,这是我和他的事,做臣子的安守本分,其余的不必多管。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两个时辰,定然原样奉还。”闾非扯起赵孟田,烟雾一样散没了。

    还是紫竹林。还是花桥上。还是坐同一块石头。滴水见海,由这就可以看出,这个一条肠子通到底,又硬又犟的妖族,当真不怕被寒冰冻死、冻伤。

    “又来紫竹林?你想给冻成冰柱杵这儿啊!”赵孟田一来气他打诳语,二来气他不长记性,上回冻得面色发青嘴唇发乌还不知死,还要再来挨一回冻,就给他点儿教训,当胸一掌。不料闾非突然一转身,赵孟田没刹住,一头撞他背上。

    “这就是你发毒誓,与我分道扬镳、永不相见的地方……”闾非狠狠心,从自己最痛的地方开始挖,“你还记不记得?”,他回首望他。

    不记得了。

    他真的做过这么绝的事?

    还在看。

    这头孤兽非得在他一个眼神,一个攒眉,一举手一投足当中去找那个已经抛下他远去的饲主……

    赵孟田有点可怜他,但又不能因可怜而胡乱施舍,就站在那儿看回去,让他看明白,他两眼混沌未开,的的确确对前尘往事是一抹黑的。真是孽缘。从八百多年前一直蔓生蔓长,穿过前生,缠到今世。赵孟田看到那对和棺材板一模一样的眼珠子里倒映着两个自己。不愿承认他也在这张脸上找,似乎一重叠,闾非就不是闾非,而是棺材板。他以为这不过是一桩心病,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一剂良药,迟早药到病除。

    “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么?”总有不死心的。也总有不怕痛的。

    “对。”长痛不如短痛。

    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痛,一瞬,毫不掩饰的在赵孟田面前萎顿、颓倒、瘫软成泥。赵孟田静静地背转身,等,等他把自己补好、补圆,补回那个目空一切的闾非。

    “我是来向你道别的。”他站起来,虽然嘴唇已开始发乌,但架势扎的很牢,是副绝不会再度坍塌的样子。

    “道别?道什么别?”难不成是出趟远门?还是跟云阳似的道六道轮回里游一遭,八百年,年长日久,所以过来道个别?

    闾非并不答他,自说自话,“我要去拿回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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