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并不觉得一起出去玩几次的(交往)物件就能称之为朋友,能被他称作朋友,想来应该是有长时间的情谊存在。想到这点,周乐言就觉得自己胃中泛起一阵难以忍耐的酸意。

    「你还喜欢他?」他想也不想地问道。

    沉江城似乎有些诧异,并未立即回答,但周乐言也不打算把这个问题收回去,在彼此僵持片刻后,沉江城终于皱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他答得理直气壮。

    沉江城望着他,片刻后,望向了车窗外的远方,盯着不远处的路灯看,淡淡地道:「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答非所问。周乐言想道。然而尽管如此,他用尽方法也无法从沉江城口中得知更多消息,这件事就此成了他藏在心中无法消去的一个悬念。

    在这天之后,周乐言开始有意识地观察着沉江城的作息,确认对方与学长是否有见面的迹象。沉江城去诊所工作与去上研究所课程的时间都相当固定,除非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否则大多会在晚餐前回到家中。

    某一晚,沉江城迟了大约一、两个小时才回到家中,一回来便向他道歉,同时褪下外衣打算进厨房准备晚餐。在两人擦身而过的同时,周乐言在沈江城身上嗅到了一丝异常陌生的烟草气息,几乎是立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沉江城去见了别人。

    或许这个别人是学长,也或许不是,但是这个会面却推迟了沉江城回家的时间,而沉江城也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显然这原本不在他的计画之中。

    周乐言呆呆站在原地,目送沉江城上楼换衣服,一时之间,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他当然知道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沉江城想要谈恋爱也是很合理的,毕竟他现在是单身;然而对方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任何解释,而自己就像怀疑丈夫出轨的家庭主妇一样疑神疑鬼,怎么看都像是一场闹剧。

    尽管知道自己无法干涉沉江城的所作所为,然而周乐言心中却忍不住涌出一丝不快与些微疑虑,一会想像着往后学长名正言顺登堂入室的情景,一会又考虑着对方会如何看待住在沈江城家中的自己,心中思绪如乱麻一般,混乱无章。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沉江城推了推他。

    周乐言回过神来,失魂落魄地在沙发上坐下,也没有答话。

    沉江城全然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径自踏进厨房,动作俐落地准备晚餐。简单的红酒炖牛肉义大利面以及生菜沙拉,那锅红酒炖牛肉是先前就炖好的,肉质软嫩,马铃薯与红萝卜炖得几乎融化,义大利面的软硬也恰到好处,周乐言心情复杂地吃着这盘面,忽然想到自己很久以前开过的玩笑。

    ……有这样的手艺,沉江城已经可以嫁人了……只不过,当那个沉江城嫁人的(交往)物件终于出现一丝端倪时,他还是感到有些无法接受。

    「怎么了?」沉江城问,「你今天很奇怪。」

    「没什么。」周乐言有点心烦意乱,掩饰地匆匆喝了一大口冰水,随即毫无意外地呛到了,在猛咳几次过后,他才胀红着脸,又喝了一点水,将喉咙之间隐隐的疼痛压了下去。

    沉江城沉默地凝视着他,「你到底是怎么了。」

    周乐言望着对方幽深的目光,一时之间,也忘了自己究竟想要说些什么,如同失去控制一般,那些话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你跟学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现在已经在交往了吗——」

    问出这句话后,瞥见沉江城愕然的神情,他才意识到不该把这些话问出口,然而后悔已然无济于事。他只好维持着僵硬的神情,努力表现得若无其事,心中却忐忑不安。

    「你误会了。」沉江城眉头微微蹙起,但也没有想要深入解释的意思。

    「误会?」周乐言有些犹疑。

    「如果我有交往的(交往)物件,何必跟你维持肉体关系。」沉江城语气平静,如同谈论天气好坏一般,用一种堪称不冷不热的寻常态度说道:「跟你不同,这种程度的忠诚,我还是做得到的。」

    那句「跟你不同」噎得周乐言哑口无言,既有些羞怒,又说不出话来,只能恼火地瞪着对方。虽然沉江城这么说了,然而周乐言并不相信他的话,就算沉江城说的都是真的,那也只代表他们尚未交往,不代表沉江城对学长没有任何心思。

    到头来,沉江城虽然说了这些话,但却没有明确地表态,他们之间的一切像是在雾中一样模模糊糊的,作为旁观者的周乐言就算想要看清楚,也只能影影绰绰地窥见些微不清晰的轮廓。

    周乐言意识到对此全然无能为力,也不可能左右对方的决定,心中顿时涌出一股他自己都没预料到的不甘心。

    「他就那么好吗?」周乐言情不自禁道,「你真的那么喜欢他……」

    沉江城难得近乎失礼地打断了他,「别说了。」语气不善,面无表情。

    瞧见这副光景,周乐言愈发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测,于是也沉默下来,心中满溢着苦涩与压抑的情绪,偏偏又无从宣泄;片刻后,他望了对方一眼,继续吃着盘中的义大利面,只是再美妙的食物在他口中都如同失去了味道一般,他机械地吃完了晚餐,便安静地上楼了。

    ……仿佛十年前的事情在十年后重演了一般。

    周乐言躺在床上,不快地想道。

    沉江城与他渐行渐远,十年前是因为对方身为同性恋的事实,这一次则是因为学长的存在,即使两人住在一起,恢复成过去的朋友关系,然而在学长出现后,周乐言不认为自己能毫无芥蒂地接受对方。更不要说,在沈江城眼中,学长或许会成为最重要的存在,远胜于家人,也远胜于周乐言这个人,一旦想到这件事,他便觉得无法容忍,有种微弱而近乎反胃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抓了抓头发,倏地起身,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浮气躁。

    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是周令声,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萤光屏,索性关了电源。

    自从那一日撞见他们的事情过后,周令声经常打电话过来,有时是劝说他搬出沉江城家,有时是关切他的身体,久而久之,周乐言对此也感到十分厌烦,索性装做什么都没看到,拒绝接听对方的电话,然而周令声比他想像中的还要锲而不舍,这点在某种程度上也令他感到烦躁不堪。

    深夜时分,室内寂静。

    周乐言躺在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身旁多出了一个温暖的物事。

    ……是沉江城?他如此想道,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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