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而无从下手。不知谁惊呼一声:“漏油了!”

    人群立即涌动起来,纷纷往外撤,杂乱无章地四散奔逃。印风正在往里冲,倏忽地被挤了半死,但还是咬着牙逆流冲上。

    这时间只剩钟明和印风站在废墟面前,二胖满脸满身的鲜血,鼻尖还有那么一丝热气。

    印风看了看滴滴答答的油箱,冲上去就使力往外扒车门,两眼却是无神。

    钟明赶紧跟着一起动作。两人像辛苦劳作的樵夫,沉默而呆滞。

    印风透过破碎的车窗,忽然看见在空旷街道对面,站着的毒龙。

    他抽出嵌在车窗玻璃上的手,跌跌撞撞地跑向对面。

    毒龙嗅着鼻端淡淡的汽油味,看向脸上染了机油的印风,忽然觉得心里很畅快。

    印风用沾满玻璃屑和小口子的手紧紧抓住毒龙手腕:“你救救他,你身边的人呢?帮忙救他!”

    毒龙对着这意外,本是气愤非常,有种到嘴的肥肉倏忽间变成了一只死老鼠的挫败惋惜。他应该乘车立即撤走的,可他忽然就开了车门站到了这里来。刚刚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懂了。他就是在等这么个瞬间。这个瞬间,他弯了嘴角,对着那张漂亮而肮脏的脸笑问:“我为什么要救他?”

    印风呆呆地看着他,两手慢慢地收紧,不知不觉间使了大力气。

    毒龙一把推开印风,掸着衣袖上的血渍,也不看印风,冷冷道:“你求我,求我,我就帮你救人。”

    因为畏惧爆炸,附近已经没有了行人,甚至连原本路边的报亭都拉上了卷帘门,室内,估计也是空无一人的。

    仿佛是过了半分钟,印风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多久。在这个空旷的街道上,印风跪了下来,他看着毒龙脚上锃光油亮的皮鞋说:“我求求你了,帮我救人。”

    毒龙没有答话。他从他的角度,只看到印风的头顶,发丝很软,有些泛黄,像小姑娘一样。毒龙在心里再一次鄙视印风:鸭子。

    印风又道:“龙哥,我求你。”

    毒龙忽然觉得通体舒爽,就跟蒸完桑拿后又被全身按摩了一番般,筋骨里都透着痛快!

    不远处“嗑哒”一声,竟是钟明力大无穷,直接把车门卸了下来。

    可是二胖被困在车里,任何地方都可以慢慢挪出来,唯独那只被档位卡住的手,如果真的强行拉出,那只手差不多也废了。钟明抬头看了一眼印风,便又不发一言地低头,继续卸另一边车门。

    印风安静地跪了一分钟,忽然发现此刻是分秒必争的,他便又跌跌撞撞爬起来,往汽车那边跑去。继续两手扒着满是碎玻璃的车门,表情麻木地使力。

    这才是上午时分,天却是越来越阴了,渐渐地狂风大作,树叶尘屑被吹得在地上打着旋,只一会儿,第一滴雨滴落下。印风抹了把脸,松了口气。下雨就好,爆炸的可能性要降低好多。

    十五分钟后,救护车在大雨滂沱中来到了肃静的街道。明明只是一场车祸,却空旷颓废犹如灭了硝烟的战场般。印风看着人被慢慢抬出来,看着各种仪器有条不紊地接上那具肥硕的身体,看着人被挪上救护车,终于回头看向刚刚跪下的地方,那处已经没人。男儿膝下有黄金,那处地表上,镶嵌了黄金。

    混乱中,似乎也有警车到来,似乎有很多人问了他很多问题,印风只觉天很阴,他很烦,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他们简单地回答了几个问题,两人落汤鸡一般地,跟着上了救护车。

    护士已经在给周清做最简单的抢救和护理,情况似乎是很紧急,因为整个空间里只听见各种各样的指标报数,以及仪器的滴滴声。二胖子脸上扎满了玻璃屑,却没人有心思去管那些。心跳都要停了,要脸有什么用?

    钟明和印风坐在另一边。钟明也满手是伤,可是无所谓了,他一点不觉得疼。他托起印风的右腿,搁在自己身上,熟练地按摩着,手底下的肌肉在明显的痉挛,这是印风一到雨天便有的老毛病了;印风坐在旁边,无知无觉,不看周清,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整个人散发着阴郁的气息。

    一路奔波到医院,印风走路已经彻底不稳,右腿好像随时会折断成两截,钟明想拉他坐下,可印风木木地站在手术室门口,黑黝黝的眼珠子朝钟明一扫,钟明便不再多言。

    四个小时后,有医生出来,说没有大碍了,不过右手是落下病根,阴雨天是肯定要疼痛一番的。

    这时是下午三四点,印风点了点头,黑发湿湿地黏在额头上。他活动了一番肩膀,转了一圈脑袋,感觉筋骨终于活络了,然后转身,不发一言地朝外走。

    印风在医院门口的饭店里,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五元钱,买了一袋子酥饼,边走边默默地吃着。钟明跟在身后,此刻终于忍不住问:“你要去哪?”

    印风啃着烧饼,转头看了钟明一眼,又很快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我去砍人,你回家等我。”

    钟明一把扯住印风手腕:“那是意外而已,你别瞎胡闹,跟我回去!我们一块在病房里等着,医生说已经没事了!”

    印风看了看那手,只淡淡道:“松开。”

    街头人来人往的,钟明对上印风的目光,手便触电一样地松开了。印风继续往前走,钟明在背后低低地问:“你听不听我的话?”

    印风不理他。

    钟明也转身,往医院走去。两人背对着背,越走越远。

    印风没有打车,不是钱不够,而是很早之前的习惯了。多年前每次要行动时,他就喜欢步行。此刻,如果能给他一盒子烟,让他在走路时,边思考边抽上一口,他将会很惬意。

    印风觉得自己也没走多少路,就到了皇家一号。他的右腿抖得有点不像样,可奇怪的是他没觉着疼。印风一身褴褛地在皇家一号门前站定,踢了踢腿,押了押手上关节,然后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

    印风刚被大厅里的保安人员拦住,任非云这边就得到了消息,随即不出一分钟,阿俊出现在了大厅。

    印风单刀直入地问:“毒龙呢?”

    阿俊有些意外,但很快从容答:“都在上面开会,龙……风哥,你等一会,我们半个小时就搞定。”

    印风直直地走向电梯:“带我去找毒龙。”

    阿俊挣扎了那么几秒,便踏步进了电梯。他对印风服从惯了,所以,不管印风要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拦。

    电梯层层往上,阿俊注意到印风的右腿,他穿了宽松的裤子,此刻右腿裤筒正不停地在空气中晃荡,显是里面颤抖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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