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亲手向火炉上取了酒倒在酒壶里,然後拿起李玄青面前的酒杯,就要给李玄青倒酒。李玄青不怕喝酒,却怕他糊弄自己,赶紧一把按住手,不服道:

    “等等。你要朕喝酒,朕也可以喝,只不过朕这句为何不能算,你可得说清楚。若是说不清楚,这酒就算你冤枉朕,你要反受其罚。”

    卫云翼就知道他没反应过来,便一边笑得飞扬得意,一边推开他的手,径自把酒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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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家的话:

    游子回来啦~~~有人想我嘛?xd

    (11鲜币)第九十三回下

    “既然说谈诗赋,便只得以诗赋为限,淫词俗曲不过是下里巴人的东西,怎麽能和诗赋一起联用呢?你该不会是任性惯了,连雅俗尊卑都不分了吧?”

    卫云翼这一席话说得正著。李玄青这人的毛病就是太任性,太不考虑,反正也没人管得了他,他索性也不曾顾忌什麽尊卑雅俗,规矩法定。昨天赛马的时候就是如此。现在喝酒谈诗,又是如此。

    不过这样本也没有什麽问题。若不是他的世界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毕竟,所谓道德、分寸、规矩这些东西,本就是用来调和人际的关系,人群的共处。若只是一个人就完全没有考虑的必要。只有当他的心里有了另一个人,他才会为他心甘情愿地放弃自由,限制任性,给自己加上规矩的锁链,成为人群中的一个。

    也就是说,只有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他才开始接受整个世界。

    “好,这酒朕喝。不过朕不是为了输赢,乃是为了你。”

    因为你,让朕从此不再是孤家寡人。

    李玄青说完一饮而尽,卫云翼笑著看他喝完,便又递过去酒筹,让他再抽。

    李玄青低头向那酒筹里挑了半天,然後捡了一根出来,递给卫云翼。

    “怎麽?输了一轮,这一番就要找个顺手的?”

    卫云翼取笑了他一句,然後接过酒筹,却见上面两个字:美人。

    “朕说了,朕是为了你喝了那酒,所以这一番就以你为题,不是也很应景?”

    卫云翼本是调笑他的,这一听脸上却倏忽一红,低头不吭声了。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这一句看似无心,却是起得有意,李玄青自然也听了明白,知道他是在说自己一个三十岁的人,哪里还谈得上什麽“美人”?便笑了道:

    “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李玄青故意不说的两句,却是他有意要说的两句:即使你芳华摇落,你仍是朕心中的美人。朕好不容易才把你得到手里,难道还顾忌这些?二十年的相思苦啊,你可懂得?

    卫云翼动了动睫毛,似乎懂得,又似乎只是朦胧。随即抿了抿唇,若有若无地答了句:

    “美人赠我锦绣段,何以报之青玉案。”

    然而你若说他无心,他这话却再明白不过了:投之以李,报之以桃。你以相思待我,我也必不负相思意。

    李玄青心里明白,甜得蜜似的。一时也想不出什麽好句子来对他,便凭了心思答道:

    “春风琼液美人杯,欲饮倾城剑气飞。为君割袍人莫笑,古来情场几人回。”

    这话大概是李玄青此刻最想说的话了。然而卫云翼一听却怎麽都觉得不对,琢磨了许久,终於挑了眉问道:

    “这是什麽诗?怎麽没有听过?该不会是你临时杜撰的吧?这可不能算。”

    李玄青哈哈一笑,顺手提了酒壶道:

    “这诗确是朕的,不过却是旧作,所以不算‘临时’杜撰,可以作数。”

    李玄青一边说著一边起身走到卫云翼身边,然後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微微用力,卫云翼便顺从地把嘴张开,随後只见玉壶往唇边一送,又是玉液琼浆入口。

    卫云翼明白了,大概就是那次喝“皮杯”的时候,这人心里杜撰出来的诗句。

    卫云翼含了一口酒,看著一脸笑嘻嘻的李玄青,突然双手一勾搂住他的脖子,李玄青一惊,却见嘴巴已经贴到眼前,赶紧张了口接住,一口温酒就这麽缓缓地注了进来,竟没有一滴洒落出来的。

    李玄青抱住他的身体,眯著眼睛一点一点地喝了他口里的酒,然後又缠著他吻了一会儿,这才放开他,微微笑道:

    “原来你也会耍赖。”

    卫云翼胳膊还勾著他,口里却道:“明明是你耍赖,你心里的诗,又不曾与人说过,又不曾写出来,就算不是临时杜撰,也不能算数。”

    “那朕现在与你说了,总可以了吧?”

    “现在才说,当然不算。”

    “唉,那要怎样才好?”

    李玄青看著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男人,卫云翼垂著眼睛思考了一会儿,然後放开李玄青的脖子,起身去一边的案上,揽袖提起水壶,倒了点水在砚台里,随後放下水壶,拿起一边的墨块,缓慢而均匀地研磨来。

    “既然吟了,还是该写出来,题了行款。这样下次才有作数的凭证。”

    李玄青见他提笔要写,便也走过身来,接过他手里的墨块。卫云翼知道他要为自己研墨,也就放了手,然後径自向笔架上取了一支中等粗细的毛笔,待李玄青这里墨色匀了,就伸笔过来点了点,提起来仔细看了看,这才沾饱了墨,向素白洒金的宣纸上运起笔来。

    春风琼液美人杯,欲饮倾城剑气飞。为君割袍人莫笑,古来情场几人回。

    李玄青歪著头看卫云翼一行行写,不知不觉间就绕到他身後,抱住他的身体,然後右手也伸到笔上,握住他的手。卫云翼自始至终没有一刻停滞,甚至李玄青抱住他的瞬间,用手握住自己的手的瞬间,也没有停滞。一切都如行云流水般自然而无声地进行著,香炉里飞烟嫋嫋,红炉上酒香四溢,廊外的飞雪静默地飘散著,只有怀里的人温暖而实在,沈静而有力地勾勒著自己的诗句,没有疑惑,没有阻隔。

    那场景,简直美得像梦,让人不愿醒来。

    字毕题行,李玄青又握著他的手盖上两个人的印章。白纸黑字如同什麽契定终身的文书一般呈现在两个人的眼前,一时间让人有种错觉,好像这就是海誓山盟。或者说,比海誓山盟更有效力的盟约──以诗为誓,以字做约。

    只要这世上还有人读诗,有人写字,他和他的誓言就不会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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