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果

    日影打在了关子嘱脸上,已经中午时分了。电脑里呜呜浓浓地叫着,播放着法语。关子嘱按下暂停,跟着读了一遍。他英语不错,最近一直在苦学法语,盛传巴黎是时尚之都、文学圣地,小说中遍布着出轨、酗酒和心里挣扎的地方,总之是此生非去不可的。

    他读完摸了摸鼻子,心思完全没有放在法语上,看了眼屏幕右下侧的时间,眉头微皱。早上百般殷勤,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把赵述给劝了出去,现在却有些心绪不宁。小述这家伙看着鼻大眉粗、身材高挺,一副实干家的模样,实则是个彻头彻尾、拙劣的浪漫主义者。言入微的话,要瞧破他,根本用不上第二眼。只是他自己实在不能去,不然一步差错,以后难免被她瞧不起。小述呆里呆气的又总爱说些呆言呆语,用处是毫无用处,可也不失趣味,想来她也不会过于气闷。

    将近一点时,赵述才风尘仆仆地赶回寝室,杀气腾腾地将外套甩在床上。关子嘱瞧他立刻就要口出怨言,赶那之前冲他打个手势,表示我正在忙,等会儿再说。赵述果然会意,气愤愤地坐在椅子上,揭开瓶可乐,大大地灌了一口,粗吐着气,又从怀里摸出支烟卷,手中把玩了一会儿,终于没点燃,又塞了回去。关子嘱看着好笑,心道还颇具君子之风,但仍不管不顾,继续装模作样地读着法语。他现在不急,等小述刚回来的兴奋感若即若离,随着身上的寒气消散,勉强还能品到一丝余味时,关子嘱“啪”地一声合上电脑,向外探了个脑袋,明知故问道:“回来了?”

    赵述显然不爱回答这种应酬式的问题,头也不点地回道:“好了,那件事扯平了,以后不许再提。”

    关子嘱察觉到他的愤愤不平,深感理解,语带歉意道:“好,那两篇论文也归我了。”

    “那倒不用。”依旧语气不善。

    “好了,行了!这次算我不对可以吧。”

    “本来就是你不对!”赵述嚷着不禁笑了起来,“算了,好在没有穿帮。你打算怎么向她解释。”

    “解释?”子嘱疑惑道,解释什么?但转念间意识到了他的意思,“这不成问题,我肯定解释得妥妥帖帖的。你先跟我说说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什么什么怎么样?你们都见了一上午了,就说说你感觉、印象,你觉着她怎么样?”

    赵述侧着脑袋想了想,模糊地说道:“挺不错……吧?”

    “吧?是什么意思?”子嘱暗骂,心中对他能详尽描绘出来不抱希望,只好又说道:“好吧,那她长什么样子?”

    “我忘拍照了。”赵述叫道,“你也没说啊?再说拍照不就留下实证了吗?这种事情怎么能留下实证。”

    说得好像偷鸡摸狗,见不得人一样。关子嘱倒觉着这是一番壮举,而且所料不错的话,更是一段佳话。他现在觉着赵述在故意打诨。“没让你拿照片,描述一下总可以吧。”

    “描述一下啊……”赵述眉头深锁,运起全副语言组织能力,“嗯……大眼睛,高鼻梁,嗯……瓜子脸,皮肤白皙。”

    “就这些?”

    “对了,没有我高。”

    没你高?关子嘱想拿电脑拍他,向前坐直身子,口中嚷道:“你很得意?没你高?比你高的女生还能看?这也太宽泛了,你觉着我是该想到范冰冰呢,还是章子怡?”他说着揉了揉耳朵,责问道:“你小子会描述吗?”真不知道这么多小说都读哪里去了?两年大学生活再不济,也不至于把高中知识都忘了个干净。

    赵述也火气陡起,“我又不写小说,你自己怎么又不去?”

    “别混搅,这和小说有什么关系?”关子嘱心下惭愧,知道自己的兴师问罪得理亏,又退而求其次,“好吧,别管这些了。你们去了哪里?这总知道吧。”

    关子嘱气消得快,赵述火却没平,冷笑道:“您老是要文采斐然还是平铺直叙?”

    关子嘱听着好笑,笑骂道:“老实说话不行,哪里就跑来这么多废话?”

    “我们先去喝了咖啡,又去看了电影。就这么多,你有意见吗?”赵述说话莫名其妙显得有些不乐意。

    “看电影?在电影院?”关子嘱疑惑道,毫不在意赵述的语气。

    “当然电影院。还能两个人凑在一起盯着手机屏不成。怎么?有问题?”赵述说到后面有些惶恐,好像感觉不错的卷子,交过后却发现忘答了一题。

    “嗯?没什么。”关子嘱说得有些敷衍,是正在想着问题时应付人的口吻。他从未见过言入微,却万分肯定自己很了解她,莫名其妙的感觉,但他确实相信。她怎么可能会去电影院?一股甜腻味,一群呆头呆脑的人,俗不可耐的地方,再好的电影也会因人多而变质。他想着突然笑了笑,大计得逞的样子,顺便岔开话题,“吃饭了吗?一起去吧。”

    赵述狐疑地看着他,摇摇头道:“你自己去吧,我订过饭了。”

    “订过了?”子嘱不屑地笑着,人要懒成什么样子,连吃饭都在寝室里。

    ☆、静日

    这天,赵述吃过一顿平庸至极的午饭,在校内闲逛着。他今天实在没什么胃口,上午那个干瘪的老教授把一节课讲得沉闷无聊。他想着前人评价江西诗派说“殆同抄书”,曾笑着说他讲课“殆同读书”,后来想想无聊,也就没再提过。他从怀里摸出支烟,叼在嘴上点燃,缓缓地吐着烟雾。想着先前教室里的盛况,竟这许多人慕名而来听课,还都交口称赞,偏自己一身俗骨,怎么也提不起兴趣。

    周围人行色匆匆,赵述搞不明白他们都在忙些什么,子嘱吃过饭就慌慌赶回了寝室,也不知道整天在做些什么,反正自己是无所事事。他随即想到自己好像从未体会过什么叫多事之秋,什么叫忙里偷闲。就连高考前他也过得安适恬淡,还养成了每天花一个多小时记日记的臭毛病。高三一年他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爸妈还直夸学校伙食好,把他们多年温度计一样的儿子改良成了量筒。现在想来,多半又是自己心无大志的结果。

    赵述一路自怨自艾着,将烟雾以不同形状吐出口来,看着其在眼前飘动、散开而后归于无形。然后,他就看见了言入微。

    他天真地以为子嘱已把一切解释清楚,以他的文采,肯定把这其间典故、来龙去脉生动感人、添油加醋地娓娓道来,说不定还能为其下篇小说添些时鲜素材。他甚至想象着言入微听后,微风下,吹乱的发丝轻扫着脸庞,佯怒而柔情无限。而自此他便与她精神划界,老死不相往来。

    然而,就在此时,他又看见了言入微,前方十几米远的竹林旁,冷风吹拂着发丝,脸庞掩映间,淡雅如纸上晕开的墨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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