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的心头却很不舒服,我问他有没有收到过圣诞礼物。

    "有啊,母亲曾经给我买过巧克力,很小,不过非常好吃。那个男人也送给我几本书,诸如《我的奋斗》一类的,我从来没看完过,此外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女人给的东西。真有意思,某一次还有位小姐居然把自己送上门来了。"他咯咯地笑起来,好象挺得意。

    我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既然这样,就由我来教你怎么样过圣诞节吧,我会送你一份真正的圣诞礼物。"

    他转头看了看我,沉默了片刻,回答到:"好啊,我非常期待。"

    抵达默伦附近的这个小镇时还没到中午,我在加纳先生的事务所里处理了巴黎转过来的房屋转租合同,然后决定和罗斯托克到一家出售圣诞节礼品的小店去看看。我们商量好要自己动手砍一棵杉树或者柏树,然后由我来教这个没感觉过节日气氛的男人怎么打扮它。

    就在我们拐过镇中心东边的街角时,一阵嘈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两个冒失的男孩子飞快地跑过来,差点撞到我身上。罗斯托克一把扶住我,问到:"发生什么事了?"

    "抓到一个纳粹婊子!"大点儿的孩子兴奋地叫到,"看,看!他们过来了!"

    我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大群人拽着一个年轻女子朝这边过来了,他们大声叫骂着,推搡着她,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愤怒和憎恨,还有蔑视。我看着那个一直在哭喊的女人,她很年轻,很漂亮,但是脸上却是一片绝望的神情,亚麻色的长发被一个中年妇女抓在手里,两个男人拖着她的手臂朝镇中心的喷泉走去。

    我的心紧了,因为我清楚接下来他们会对她做什么。

    这群人把那女子拖到喷泉周围,让她跪在地上,两个男人撕开她的衣服,把她的头按下去,几个女人用剪刀把她漂亮的长发一簇一簇地铰下来。周围的路人渐渐围拢过来,这个场面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他们用冷漠和讥讽的眼光看着这一切,咒骂和讥讽像潮水一样泛起来,包围了这个女人。

    是啊,他们有权力愤怒,在整整五年的时光里他们经历了难以描述的恐怖,眼看着侵略者在自己的家园里践踏一切,忍受着屈辱在冰冷的枪口下小心翼翼地生活。他们见到过亲人和朋友因为反抗而被捕、被杀,被送进集中营,他们也艰难地穿着木鞋、裹着粗布衣服度过那些物资短缺的日子,所以他们憎恨德国人,憎恨那些跟德国兵上床的女人,不管她们是为了找个靠山还是因为……她们爱上了敌人。在法国解放后我已经很多次看到那些投靠德国人的法奸被枪决,而通敌的女人则被剃光头发,赶出城市和村镇。

    即使有多么正当的理由,人类的报复都是一种极其可怕的行为!

    眼前的场景让我的胃部无法遏制地抽痛起来,那个女人的哭喊声分外刺耳,透过人群直传过来。我忍不住转过头拉住了罗斯托克的手:"走吧,离开这儿,快!"

    他望着我的眼睛里露出一种难以描述的隐忍,我很清楚这样的场景对他意味着什么。我们必须离开这个地方!

    这时在街角的方向,我看到一个最多两三岁大的女孩子被气势汹汹的大人们牵了过来,她哭花了可爱的小脸,亚麻色的头发使人一眼就辨认出她的母亲是谁。孩子的哭声让那个被压在地上的女人一下子跳起来,她的头发已经被剃光了,有点地方还弄出了血。人们把那孩子扔到她怀里,母女俩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带着你的小杂种滚出这里!"一个男人冲她们吼到,"快点滚吧!德国人的婊子!"

    一些小孩儿拣起地上的石子儿朝她们扔去,附和着大人的叫骂。这个可怜的女人抱着她的孩子失魂落魄地逃走了,愤怒的人群在她们身后源源不断地诅咒着。

    我觉得自己的体内被一种即悲哀又矛盾、还夹杂着愤怒和恐惧的东西占满了。罗斯托克搀住我,低声对我说:"回去吧,夏尔特,咱们回阿曼德庄园去。我们不能留在这里……”

    我费力地点点头;是的,是的,我已经没有心情再去考虑自己的圣诞节该怎么过了,现在我只想回家……

    我们在回程中已经无法再高兴起来了,原本被我压在心底的阴影像幽灵一样浮上来,弄得我很不舒服。罗斯托克在安静地开车,他天空一般的蓝眼睛专心地看着前方的道路,仿佛没有发现我在悄悄地注视他。可我知道他只是不想面对我,因为他和我在顾虑同一件事。

    他是德国人!

    而我们生活在法国!

    我叹了口气,看来并不是战争结束一切都可以照着我们最希望的方向发展下去。我把头移向他,用耳语般的声音跟他说:

    "不用担心,罗斯托克……不用担心,没人知道你的身份。"

    他没有看我,却挑高了眉毛:"担心?不,夏尔特,我一点也不担心这个,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我沉默了,逃避似的合上了眼睛。

    当我们回到庄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雅克告诉我调音师已经把钢琴调试好了,我可以马上去试试。我草草地弹了半首曲子表示满意,然后回到书房把支票递给那个调音师。

    他接过来道了谢,不过眼睛却盯着书架那头的罗斯托克。我疑惑地问他是否有什么问题。

    "很抱歉,先生。"他的声音很沙哑,仿佛受过什么伤,"我只是觉得您的秘书很面熟。”

    "哦。"我的心头紧了一下,"是吗?你们见过面?"

    "不、不。"他摇摇头,"我在巴黎时曾经因为参加游行被德国人逮捕过,那时候我好象……好象看见过他,有个军官和他很像……但又似乎不大一样……听说他是奥地利人?"

    我干笑到:"是啊,他是我的……一位朋友。"

    "那或许是我弄错了。"可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并不完全相信我的话,"您怎么可能跟德国人打交道呢!"

    我觉得空气都快要凝固了,停顿了几秒种后,我好不容易才用最正常的语气结束这场谈话,把调音师送走了。

    我按着门把手,回头看看书架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他也把注意力放在了我的身上,我不知道他是否意识到了我和调音师正在谈论关于他的事情。下午的阳光从背后的窗户照进来,他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可是我明白他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沉静深邃。我莫名其妙地感到一种不安,而这不安在几天后便得到了证实。

    奇怪的表现首先是从我的厨娘开始的。

    迪瓦尔太太原本是个挺和善的小妇人,在我回到阿曼德庄园养病的那段时间里她做的鸡脯子让我很是滋补了一番。对罗斯托克的到来她也表示欢迎,因为她的儿子参加游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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