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一手用力抓住椅子边沿,一手握拳,用力得指节发白。陈松茂忽然探身过去,伸手握住他的手。宁思秦全没料到,被他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手一颤,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但没有抽回手去。陈松茂轻声道歉,一边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展平,十指相扣握好。

    掌心已经被掐出很深的指甲印,不过没有破皮,宁思秦慢慢回手扣住他的手,指尖有按弦留下的薄茧。他冰冷的手指即使被陈松茂握在手里也没有放松,但是至少稍微回了一点温度。陈松茂温声解释:“对自己的手好一点,你还要每天练琴的。你继续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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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岁正是人格和自我认知逐渐健全,开始步入社会的年纪,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但同样,二十岁左右的创伤和童年的创伤最容易给人造成巨大的打击。

    宁思秦又太傲气,太宁折不弯。他咬着牙在人前装作若无其事,冷脸以对整个学院的排斥、孤立与敌意,相信他的人只有少数几个甚至不敢出言支持的学生,以及两三位欣赏他的老师,其中包括夏教授。母亲含着眼泪劝他暂时休学,他不肯——休学了仿佛就是失败了、认输了。他不肯承认这些他从未做过的卑鄙行为,也不肯对抹黑他的人有丝毫退让。

    最后,还是夏教授提出了折衷的意见。他为宁思秦突击培训了整整半年的琴技和英语,帮他入选了大二出国的联合培养项目。大三的时候,宁思秦已经身在英国了。

    一同出国的同学大部分也都相信那些流言,瞧不起他。宁思秦知道辩解无用,也不屑于辩解,在远离中国留学生宿舍的地方自己租了房子住。英国是个暂时的避风港,大部分新同学老师不认识他,不知道他以前那些流言,因此并不针对他。

    但这里更加孤独。

    他没有学长学姐指点介绍,英语尚且不算非常流利,身在异国他乡,无论道路还是风俗全然不熟,什么都得自己摸索着来,咬牙走弯路,报喜不报忧。

    宁思秦此处轻描淡写,一笔带过,陈松茂却不是听不出这其中的苦处。他自己未曾有过这种经历,其中的艰难只能想象到两三分,已经觉得无比心疼,双手将宁思秦的手拢在掌心里,问:“你始终没有错,为什么不肯提前跟我说?你不是向来不肯对这些污蔑认输的吗,怎么现在反倒为了这种流言束手束脚?”

    “我没有认输!”宁思秦立刻反驳,抬头瞥了陈松茂一眼,“只是……我不是认输。或许我是束手束脚了,但你要知道,让我犹豫了这样久的事情,我平生也只有两次。”

    “一次是这次?”陈松茂轻声问,“还有一次呢?”

    “是我二十岁那年,我犹豫了一年多,”宁思秦顿了好几秒,“要不要自杀。”

    作者有话要说:  tedeschi(2012)认为,在一些特定人生阶段的发生的创伤事件更容易使人脆弱,比如童年及20岁前后。

    理论来源请点这里: 这也是二手文献里摘过来的,我没有去看外文原文考证。

    另,知乎提问:你经历的最让你觉得人心可怕的事是什么?

    有很多高质量的长回复,但非常非常负能量,因此并不推荐阅读。

    ☆、第二十九章

    陈松茂用了整整一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含义。

    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他只感觉脑后的头发都根根竖起,身上的皮肤一阵发麻,一股凉气贴着脊椎窜下去。若不是面前桌子挡着,他可能已经立刻弹起来了——然而桌子挡着,他没能真正站起来。左膝撞到桌子,一声闷响,陈松茂甚至没有任何感觉:“你做了吗?!”

    哪怕是这种紧绷的气氛下,宁思秦都被他逗得露出了一丝笑意,比了比好好地端坐着的自己:“你说呢?”

    陈松茂却完全不觉得有丝毫好笑之处。他缓缓坐回原位,一瞬间当真有劫后余生的后怕:是的,刚吵架那会儿,他曾经想过,或许他会和宁思秦分手;或许宁思秦就是个骗子、人渣……这些可能性会给他很大的打击,但他最终都能接受的。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以死亡这样惨烈的形式失去宁思秦。宁思秦有可能在二十岁的时候就死去,一个人死在异国他乡,他们甚至来不及相遇——自然,现在已经可以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了,但是陈松茂哪怕想一想这种念头,都心神震动。他不能接受,他甚至压根不能想象这种可能性。

    宁思秦看着他,神情似乎舒展了一点:“这么紧张?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十年了。”

    他的手挣了一下,五指插入陈松茂的指缝与他交叉相握,陈松茂才意识到方才只这一瞬间他已经吓得手指冰凉,已经和宁思秦的手温度相差仿佛。他紧紧扣住宁思秦的手,呼出一口气:“十年、二十年,我没法对这种事情不紧张。别伤害自己,思秦。”

    宁思秦微微地笑了一下。他先前无论神态还是身体姿势都紧绷僵硬,仿佛十年前曾经受过的伤害穿过时光再一次地折射在他的身上,但如今,他的姿态柔软了下来:“那你还要听吗?”

    “要。”陈松茂坚决地说。

    “放心,我没有做过什么自残之类的事情,只是一个念头而已。”宁思秦说,“你知道,人在心情激动的时候,听见什么都能和自身的经历相映照,仿佛任何事情都在暗喻着自己似的。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听了悲惨世界的音乐剧。”

    “难怪你那么喜欢它。”

    “是啊。”宁思秦说,“那么多首曲子、那么多歌词我都感觉仿佛是在唱我自己似的。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走在漆黑的伦敦街头。你知道伦敦的治安其实不如国内,我居然一路上平安无事。后来我走到泰晤士河的河边,一个人在那里站了很久,站到夜幕退去了,太阳忽然升起来,映得水面上一片火一样的红色。”

    他看着陈松茂的神色,露出一点凄苦的笑意:“你觉得我从此放下了自杀的念头吗?不。我当时看着朝阳,心里想起的是《双城记》里的西德尼·卡顿。他在最后的公审之前,是不是也自己半夜走出去,也站在河边,一直站到日出?你还记得吗?”

    陈松茂无言地点头,宁思秦续道:“那时候我想,这和我多像啊。看过日出,他就转身走了,走向他自己选择的,死亡的命运。有所不同的是他死后被人感恩,被人怀念,我死了留下什么呢?”

    这话中隐含的意思是,他那时已经将自己日后的道路同双城记结尾的卡顿相提并论——陈松茂听得心都碎了。但他无法穿越时空,去到十年前的伦敦安慰宁思秦,只得一言不发地抓紧他的手。

    “好啦,我不细说了。”宁思秦轻轻叹一口气,“后面熟悉了英国,也就慢慢熬过来了……抱歉,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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