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的通禀声:“少爷,太夫人请您去一趟。”

    卫启濯在萧槿脑袋上拍了一把:“可能是要说卫启泓的事了——乖,把剩下的吃完,我去去就来。”

    萧槿默默咬了一口香蕉。

    眼下卫承勉已经稍稍缓过来一些了,卫老太太那边大约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说事儿了。

    卫启泓而今浑身都浸在绝望的泥淖里。祖母不愿听他的任何要求,他见不到儿子,也见不到父亲和祖母。最骇人的是,祖母派人来押他去祠堂。

    他知道这是要去作甚,他不想去,但是任他如何呼天抢地也无用。

    他只能宽慰自己,或许到了祠堂见着了祖母,他还能为自己争取一下。

    半个时辰后,卫启沨随着父兄出了祠堂。他望了一眼天色,径自回了自己的书房。他坐下翻了几页书,听闻傅氏已经回了房,这才搁下书卷,起身出了书房。

    祖母跟大房的人还在祠堂里,他想趁着这个工夫去一趟昭文苑——其实他原本就跟卫启濯说好了要议事的,只是他想提前去,这样有机会跟萧槿见一面。

    而他刻意等母亲回房了再出来,也是不想徒惹麻烦。他母亲最近开始跟他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逼他成婚,后头看效用不大,便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难道你这辈子都不打算成婚了么?!”

    他当时缄默半晌,没有回答。

    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但他确实很难接受旁人,他平日里说话做事但凡有一个词汇、一个场景勾起他对前世的回忆,都会难受好久。为自己当时的蠢钝,也为命运的阴差阳错。

    萧槿在他的生命里留下十年的印记,而这些印记,是不可磨灭的。

    卫启沨及时打住思绪,深深吸气。

    他再继续想下去,情绪恐怕会不受控制。

    萧槿吃完了那根香蕉,便转去休息去了。她今早起得早了,后来被儿子闹腾得也没顾上睡中觉,便唤乳母来将儿子抱去奶着,她补会儿眠。

    她醒来后收拾了仪容,问了丫鬟,得知儿子被乳母抱去了花厅前的曲廊下晒太阳,当下便赶了过去。

    她一路绕过去,正想跟儿子远远打个招呼,谁知一眼便瞧见卫启沨从乳母手里抱过宝宝。

    萧槿嘴角一抽,这孩子平日里根本不让生人抱的,难道卫启沨根据上回的经验,手里拿了什么东西逗引他?

    她这样想着,快步上前,也不跟卫启沨见礼,径直道:“二伯不会抱孩子,还是不要抱了。”言罢,也不待卫启沨开言,沉容吩咐乳母将宝宝抱过来。

    卫启沨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笑道:“是小侄儿要我抱的,这回不是图我手里的东西。乳母方才也已经说了抱孩子的大致要诀,我会小心的,不会摔着小侄儿。”

    萧槿见儿子竟然在卫启沨的怀里待着安安分分地啃手指,忍住伸手抢孩子的冲动,再度命乳母将孩子抱过来。

    乳母低头答应一声,转头却见卫启沨往旁侧避了一步。

    “上回便没能抱成小侄儿,这回补上也是好的,”卫启沨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奶娃娃,微微笑笑,“弟妹不要紧张,看小侄儿多乖……”

    他一个“乖”字的尾音尚未收起,就忽觉手臂上渐渐传来一股热流。他心觉不对,侧头一看,惊见他那纤尘不染的衣袖竟然被洇上了一滩不明液体。

    宝宝咧着小嘴咯咯笑了两声,朝萧槿挥舞着小胳膊要抱抱。

    萧槿怔了片刻,噗嗤一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之前曾有一次, 卫启濯抱着宝宝时,被尿到了袍子上。

    卫启濯也爱干净得很, 但这是自己儿子,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只是他觉得应当借此教育一下儿子,让他知道这是不对的, 于是换了衣裳后, 捏着儿子的小爪子跟他谈了半天人生。

    一个全程严肃认真,一个只会咿咿呀呀,萧槿当时对着那一大一小陷入了沉思, 这样也可以交流?

    萧槿觉得他可能是给萧岑上课上多了。跟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孩子讲什么道理, 他根本就听不懂。萧槿让他不要白费力气,但是他乐此不疲,每次都锲而不舍地在儿子乱嘘嘘的时候教育一下, 萧槿后来便也由着他去了。

    然而看宝宝今日的举动, 似乎潜意识里是知道在别人怀里嘘嘘是不好的。并且,他好像从她与卫启濯之前的诸般举动之中看出了他们是很不待见卫启沨的。

    萧槿递给乳母一个眼神,示意赶紧将宝宝抱过来——她不能自己去抱, 因为这样会跟卫启沨有身体接触。

    乳母赶忙答应一声,伸手将宝宝抱了过来。卫启沨这回没有避开, 只是脸上神色有些难以言喻。

    萧槿觉得他的心理阴影面积可以隐天蔽日了, 毕竟他是个有洁癖的人, 每天洗手一二十次, 只差搓掉一层皮, 衣裳上面沾上一点尘土都要蹙眉半天, 这次童子尿洇到了袖子上,估计剁掉那只手的冲动都有。

    卫启濯回来时正瞧见萧槿从乳母手里接过儿子,他远远瞧见卫启沨不住低头看袖子的举动,又看看萧槿的神情,便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卫启濯上前抱了抱儿子,旋即又还给了萧槿,与萧槿低语几句,接着命乳母跟萧槿一道回去帮着给宝宝换尿布。

    乳母躬身应是,跟着萧槿一起离开。

    卫启沨对着萧槿的背影望了须臾,转回头道:“我先回去一趟换身衣裳,四弟且等着,那一桩事容后再议。”

    卫启濯轻笑道:“我看二哥往后还是不要跟霁哥儿亲近了,霁哥儿似乎也不喜欢二哥。”

    他那个“也”字显得格外意味深长,弦外音仿佛是在强调萧槿不喜欢他这件事。

    卫启沨步子顿了顿,忽地回头盯着他:“但有些事终究是无法抹去的。”

    卫启濯知道他指的是萧槿与他做了十年夫妻的事。

    “‘有些事’里面多数都是些烂疮疤,”卫启濯哂笑道,“自然不会轻易抹去。纵然有朝一日抹去了,憎恶也已经刻入骨髓。二哥说,对不对?”

    卫启沨面色倏地一阴,旋又笑道:“不论烂疮疤还是憎恶,都不是四弟可以妄议的事。”他语声转低,“那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过是个局外人,你没有资格评头论足。”

    卫启濯但笑不语。

    卫启沨当年还不是硬生生将萧槿扯进了他跟温锦的破事里面,不然萧槿哪有后来的那些糟心事。

    卫启沨看着他面上的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敛容另起话头道:“四弟不要教唆小侄儿什么,他还小,不应当掺和进这种事里面。”

    “二哥也说了他还小,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被教唆,我看二哥两次在哥儿面前吃瘪,要么是巧合,要么是哥儿生来不喜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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