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底气?

    袁泰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心中一沉,惴惴不已。

    顺天府尹许高赶到时,袁志已经被抽昏了三次,身上袍子都被抽出了十几道口子,鲜血渗出,瞧着格外触目惊心。

    许高大致询问了纠纷起因,喟叹不已。

    他从前就见识过卫启濯的胆量,当年乡试放榜后卫启濯就敢揪住造谣的袁志毒打一顿,何况是眼下。

    袁志平日里骄横惯了,但是如今却顾不上许多,只是不住跪地求饶,表示下次再也不敢与他为难,再也不敢误他的事了。

    “没有下回,”卫启濯甩手又是一鞭,鞭条过处,皮肉破开,鲜血飞溅,“也不是所有的事都能补救的。”

    他说话间脑海中再度浮现出祖母临终时死不瞑目的情状,忽觉头痛难抑。

    他一路奔命一样赶回来,还是迟了。

    不曾想半年前的离家竟然是他跟祖母的永诀。祖母垂垂欲绝的最后时刻,他也未能在榻前尽孝,反令祖母担忧他的事。

    他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试图帮祖母保命,末了却连祖母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其实原本也是可以见上的,但最后硬生生被袁志给搅了。这种缺憾是不可弥补的,人已去,谈何补?

    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命数。

    卫启濯蓦地头晕目眩。

    四下人声嘈乱,袁泰的愤而指责,许高的小心劝解,两家护卫的争持喧嚷,此起彼伏地传来,但他却觉得这些声音越发模糊。

    隐约间似乎还响起了父亲焦灼的声音,但他神智逐渐迷离,已经听不清楚父亲说了什么。

    终于,当他再度感到气血翻涌、双目充血时,遽然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卫家太夫人的讣音很快传遍京师。卫家请来了京城最好的阴阳生给写了七单,又张罗着请僧人到期追荐,还要添换挽联、千秋幡等物什,阖家忙了一天一夜也只是将后事料理了个开头。

    满京的勋贵仕宦之家都来吊唁,国公府门前熙来攘往,车马不绝。因而卫家又要迎送款待这些吊祭的客人,国公府从上到下都忙得脚不沾地。

    但萧槿却是个例外。不是她不想出力,而是她有旁的使命。

    卫启濯自打在袁家昏厥之后,就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后来还发起了高烧,把萧槿吓得不轻。她没听过急火攻心会诱发高热的,后来请大夫来看了,大夫说应当是他在回程的路上就受了风寒,又因忧思急怒引起肝郁气滞,这才导致的高热不退。

    大夫开了好些清热解表、解郁理气的药,又叮嘱萧槿好生开导他。萧槿谨遵医嘱每日尽心尽力地喂他服药,目不交睫地守着他。整整两日后,他居高不下的体温才降下来,但是人一直没醒,偶尔还会梦呓。

    到了第三日晚间,萧槿见他仍是昏迷,忧心如焚。

    她拿帕子帮他擦脸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此番回来明显清减了一大圈,脸颊瘦削,眼窝深陷,她帮他掖被子时都能摸到他的骨头。

    她垂眸望着他苍白的唇色,心疼更甚,情不自禁倾身抱住他,将头埋在他颈窝,呢喃道:“你快点醒过来,儿子都半年没见过你了,你也不怕他认不得你。还有,我也……我也很想你——”萧槿垂了垂眼睫,微抿唇角。

    她这半年里确实十分思念他,总是数着日子盼着他回来。或许有些情意早已经烙在了心里,素日里俱融于点滴之中,暌违之时方显浓烈。

    “你如今这般,祖母在天上瞧见了如何能安心?”萧槿与他手指相扣,低低道。

    她又等了片刻,依然不见他醒来,轻叹一息,低头在他唇瓣上落下一吻,正欲起身去一旁的软榻上小憩少顷,忽觉手腕一紧。

    她惊了一下,转头望去,正对上一双幽如深渊的眼眸。

    那目光灼热如火,她一撞上被狠狠烫了一下,心里一跳,不自觉后退,然而她的手腕还被他攥着,根本脱不开。

    他一言不发,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她看,看得她满面酡红,犹如芒刺在背,不敢跟他对视。她试着拧了拧手腕,却只如蚍蜉撼树,不能挣脱分毫。他的掌心灼灼滚烫,攥得又紧,宛如一圈烙铁扣在她手腕上。

    萧槿觉得他有点不对头,居然莫名有些紧张,心跳怦然,磕巴道:“你……你渴不渴?饿……饿不饿?要不要……”

    她一句话未完,便被他猛然一拉,身子霎时失衡,一头撞到了他怀里。

    他见她目光躲闪,一手紧紧箍住她的腰肢,一手扣住她后脑勺,低沉出声:“看着我。”

    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章

    萧槿都不知自己何时出了一脑门汗。

    她局促时脑子里就会冒出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譬如他忽然醒过来会不会是被她吻醒的, 譬如他忽然变得这么不正常会不会是因为遭受的刺激过大。

    萧槿耳尖滚烫, 只抬眸望他一眼便又别开了目光:“我方才已经看过你好几眼了……你要说什么就赶紧说。”

    他端视她少顷, 将她牢牢拥在怀里, 让她的身子与他紧紧相贴:“你叫我一声。”

    萧槿一愣:“什么?”

    “你叫我一声试试。”

    萧槿不知他这是何意, 懵了片刻,试探着唤道:“夫君?”

    卫启濯听见她这一声唤, 仿似出了一下神。他垂眸凝她须臾, 再度将她拥入怀中,长长吁一口气。

    萧槿沉默一下,心道我叫过了你为什么不答应我?

    他抱得极紧, 说是拥不如说是箍, 萧槿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他怀里挣了挣, 但几挣不脱。她觉得他的态度很有些不对劲, 低声问他怎么了。

    卫启濯意识到自己用力过大,松了力道, 改为将手环在她腰际,缄默半日,道:“无事, 就是想要确认一下你是真实存在的。”

    萧槿迷惘抬头, 却听他轻声道:“你先歇息去, 我出去看看外间状况。”

    萧槿按住欲待起身的他:“你还没用膳, 我去吩咐厨房摆膳。”

    卫启濯握了握她的手, 嗓音异常柔缓:“你歇着便是。”顿了顿,又道,“我瞧着你容色憔悴,是不是这些时日都未得安寝?”

    萧槿抿唇点头,小声嘀咕:“谁让你一直不醒来着。”在他怀里趴了片刻,她方才那股莫名的紧张倒是弥散了不少,舒臂勾住他脖颈伏在他胸口,软声道,“祖母的事,夫君不要太难过,祖母临终前也交代我要好生劝着你,你若是沉湎伤痛,祖母如何心安……夫君离家的这段时日,我和儿子都十分想念你。”

    卫启濯身子似乎僵了一下,及至回神,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目光中满蕴疼惜:“让啾啾担心了。不碍事,我如今已然大好了。”

    萧槿望他一眼,心道简直胡说,哪有一醒来就大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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