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得多了。

    同时她心里也有些忐忑, 很快就要见到皇帝了,那毕竟是握有生杀予夺大权的天子,君心难测,到底能从他那里争取到什么结果,谁都没有十足把握。

    朱谨深心有灵犀般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从旁边望过来,目光平定安然, 道:“……”

    沐元瑜没听见他说什么,因为她的马忽然重重打了个响鼻, 正巧盖过了他的声音,她忍不住笑了, 安抚地摸摸马背, 待要开口问他,这回轮到朱谨深的马不安分了。

    朱谨深于骑术上一般, 选的便是一匹性格稳健老实的大红马, 这大红马一般从不闹事,此刻却不知怎地,忽然不肯往前走了, 蹄子只在地上焦躁地刨着。

    沐元瑜觉出不对,回首向城门望去。

    他们是从正南的永定门进来的,没望见有什么,但目光转动处,西边,右安门的方向,却遥遥见一股狼烟直冲天际。

    这外城附近没什么高大建筑,建造得最高最好的就是城墙上的城楼了,以至于虽隔着不短的一段距离,仍是无障碍地一眼就能望见那边的警训。

    敌袭!

    他们能看见,别人自然也能看见,顿时街上乱成了一片,瓦剌叩关的消息传了几个月了,普通百姓也差不多都知道了,此时四散奔逃着要躲回家去。

    不用说话,沐元瑜同朱谨深对视一眼,就齐齐催马往右安门赶去,一干护卫紧随其后。

    越往那边去,越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紧张气氛,但目光所及之处,也能发现这里调动安排得井然有序,乱得只是百姓,守城的兵士们并不乱。

    沐元瑜放了些心,问朱谨深:“殿下,我们现在先去见皇爷,还是在这里再等一等,看一看战况?”

    她有此问,是因为发现城门处的兵将各有部署,一样样物资正有条不紊地运送上城楼,并不需要人插手,她领着这么点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朱谨深踌躇片刻,下了决定:“等一等。”

    他有决定,沐元瑜不反对,就听他的。

    两人领着人往边上让了让,避免挡到在城墙上下匆匆来往的兵丁的路,而这时候,便是在城里也能感觉到外面沉闷恐怖如天际闷雷般的马蹄声了。

    瓦剌丞相所带的这三万精兵,全是骑兵,彼蛮族可怕之处者,也正在于骑兵的冲击力。

    朱谨深往城墙上走,他想亲眼看一看。

    沐元瑜跟在后面,随行的千户想拦,没人听他的,只好也忙跟着一起上去,半途上遇到在此主事的一个将领,这将领级别不低,是认得朱谨深的,忙行了礼,先还陪着他们上去,但一见到城外奔腾而来已清晰可见的瓦剌军们,就忙又催着他们下去。

    “二殿下,此处危险,非您久留之处,您还是赶紧进内城罢。”

    朱谨深没有要逞强的意思,他上城墙只为跟皇帝禀报的时候好有个数,真打起来,他才从外面回来,形势都不那么清楚,硬要掺和是添乱。

    当下就要返身下去,免得将领还得分神保护他,不想还未转身,先听见底下传来一声爆喝:“二郎,你给朕下来!”

    他一怔之下转头,只见从通往内城的正中阔道上,一辆御车滚滚而来,皇帝端坐其中,正对他怒目而视,看样子若是可能,很想直接伸脚把他从城墙上踹下来。

    皇帝当然不是单独出行,御车周围,跟着三皇子朱谨渊、锦衣卫,以及一圈气喘吁吁的大臣等浩荡一大批人。

    这还没完,后头还轰轰烈烈追来了许多蓝衫飘飘的书生们,朱谨深与沐元瑜居高临下,看得很清楚,这些书生们应该是临时组织起来,队形很散,本身体力又不怎么样,这么一路跑过来,更加跑得乱七八糟,但是热情不减,追上御车后,就七七八八地跪下来,请命要求皇帝分发武器,他们要跟将士们一起保家卫国,誓死杀敌。

    沐元瑜认出来了,这些书生实则都是国子监里的监生,正经的读书人,战事一逼近到眼前,就能有这个觉悟,是很能振奋鼓舞人心的。

    她都有点感动起来:“民心太可用了……”

    但旋即又有点担心起来,因为她眼尖地居然还在里面找见了沐元茂,这个三堂哥正因习武不行,才转成了文,这一帮人有热血是好的,真要上战场拼命,那还差远了,现在没有危急到那个时候,是不该由着他们上的。

    皇帝应该也是这个意思,离得远,皇帝吼儿子那一声很大声,但不可能一直保持着这个嗓门跟书生们说话,沐元瑜就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但根据书生们直着脖子要争辩的反应也看出来了,她忍不住笑了笑,转头向朱谨深道:“殿下,我们下去吧,皇爷看见你站在这里要吓坏了——殿下?”

    朱谨深的神色近乎于魂不守舍,他几乎是无意识地被沐元瑜拉着往下走,沐元瑜看出他不对,但城楼上确实将要危险起来,朱谨深这个状态,她更不能由他呆在上面了,便暂不打扰他,只把他拉着,打算到下面安全一点的地方再说话。

    朱谨深的眼神与脚步一样飘忽,但他脑中实则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与冰冷。

    他这一路归来悬在心中未决的疑问,过往纷杂的种种,掩盖在无数事件下那一个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小光点,忽然间因为他往下无意望见的那个人,在他面前串成了清晰的一条线。

    监生们虽是自发跑来,但聚了上千号人,这么大动静,国子监内的师长不可能不知道,新任祭酒、司业就手忙脚乱地也跟在旁边。

    他们此时已经从城楼上下来了,距御驾约百多步之遥,能听见这两个官员的争辩声,两个人嗓门都不小,看来意见还有分歧。

    祭酒主张听皇帝的话,就此回去,司业却认为不能泼灭监生们的热情,应当成全他们,御车前十分严密地围了一圈锦衣卫,这两个官员起初没有靠到太近,但随着争辩,都要争取皇帝的同意,不觉就越往御车那边挤了过去。

    朱谨深的瞳孔急剧收缩,中心已快燃出烈火,又似乎凝结成了一点尖锐的碎冰。

    出身江南……

    贬谪云南……

    返京入国子监……

    他曾借来说服闹事监生的这一份履历,生平所经的三个地点,哪一个不与余孽息息相关!

    沐元瑜则更莫名了,因为她拉着朱谨深,居然感觉到他的手掌中渗出了一层冷汗,连带着她的手心都黏腻起来。

    他毋庸置疑地在紧张。

    她从未从他身上感觉到的紧张。

    已经到了平地,她想转头问他怎么了,转到半截又止住。

    朱谨深被她拉着的手动了。

    他蜷起一根手指来,在她手心写字。

    第一个字是“杀”。

    第二字是“张”。

    第三个字是——

    沐元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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