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那是他无法否认的。

    那段时间,吴桑嘴角总是挂着笑意,一个人的时候会失神,看着某个角落,周身散发着一种名为幸福的气息。

    所以这冰面上的裂纹再细小,怎么可以掉以轻心呢?

    木门嘎吱一声打开。

    大德朝的帝王从里面走出,习惯看了看外面,又把视线收在了凌琰身上。

    凌琰正眨巴着眼睛看皇帝。

    一看到皇帝的注视,瑟缩了一下,把头低了下去,轻声道:“父王。”

    “太傅今日教了你什么?”

    一提起太傅,凌琰有些兴奋,带上了几分克制不住的炫耀,道:“太傅今日教儿臣背学问篇。父王,太傅好厉害,看书一遍即可诵读。”

    吴桑过目不忘,以前孟元之就多次夸奖他善记博文更甚自己当年。

    “太傅的字也写得好。”凌琰一说起他的太傅,就有些忘形,去拉皇帝的手往房内走。

    案几上青花瓷色的瓶中,插着几朵大团金菊,怒放得很。

    吴桑的字摆在案几上,几缕花瓣覆在上面,皇帝的手轻轻拂过。

    大开大阖的字体,硬朗干脆,与人很是不同。

    想起那时人在身边抄圣训的样子,自己的手搭在他的腰间,一笔一划陪他书写。

    窗外春风暖暖,窗内情意绵绵。

    皇家的孩子比寻常人家要早熟,凌琰看着父王手指来回抚摸着太傅的字,神情黯淡,如失珍宝。

    他虽不知道父王和太傅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也能感受到二人之间的微妙关系。比如太傅很生父王的气,父王对太傅很神伤。

    “父王,太傅什么时候可以不生气?”

    皇帝看了凌琰一眼,不说话。

    凌琰也不敢再贸然开口了。

    皇帝跟这个儿子沟通极少,一个始终是不耐其烦,一个始终是战战兢兢。

    皇帝看着站在身边噤若寒蝉的儿子,不得不故作和蔼地道:“你要听太傅的话,别惹他生气,知道吗?”

    凌琰低着头,乖巧地答道:“儿臣知道。”

    皇帝站了一会,道:“下次若太傅要提前走,你做个手势给门口的太监。”

    凌琰点头,接着道:“儿臣知道,先拖个一刻钟,等父王赶过来。”

    皇帝又摸了摸凌琰的头,表示赞赏。

    凌琰眼睛微微眯起,享受这一刻难得的亲昵。

    一个余光却正好瞄到了站在门口的身影。

    “太傅!太傅……”凌琰的声音突兀惊讶。

    皇帝心中猛然一提,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外边。

    门外的吴桑面无表情,手臂在微微发抖,被他按着的门框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声。

    皇帝来的时候隐蔽,没有带护从,所以吴桑来到门外,究竟站了多久都不知道。

    吴桑嘴唇都气得哆嗦,俊秀的脸带上少见的阴霾之气。

    他今日是故意将古籍落在侧殿,再重新折回来的。

    若不是宋恕提醒,他一辈子都将被人暗中窥探,监视着一举一动。

    而自己却像一个傻子一般,毫不自知。

    皇帝慌忙上前,道:“吴桑,朕只是路过……”

    脱口即后悔了,吴桑什么都还没有说,自己却先心虚地辩解了。

    皇帝伸过来的手被吴桑一把打开。

    吴桑的力道即使是带着怒气,对常年习武练功的人来说也不过如此。

    但是皇帝却觉得这一下仿佛带着千钧的力道将他推开,一个趔趄,人都几乎站不稳。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良久,吴桑开口,声音里压着浓浓的怒气。

    “朕只是路过。”皇帝继续咬牙坚持。

    “路过?若我提前一刻钟走,陛下是不是也要提前一刻钟路过?”

    “吴桑,朕只是看看你,什么都不会做。”既然已经被揭穿,知道再掩饰下去,只会更惹恼他,皇帝也不得不承认。

    吴桑的目光幽幽地停在凌琰的身上。

    凌琰心虚地低下头,踌躇着道:“太傅……”

    吴桑缓缓开口。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以信接人,天下信之;不以信接人,天下疑之。”

    “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

    “伪欺不可长,空虚不可久,朽木不可雕,情亡不可久。”

    吴桑每诵读一句,凌琰的身体都颤抖一下。

    等到吴桑念完,凌琰已经跪了下来,哭着道:“太傅,太傅,琰儿知错了!。”

    吴桑轻声道:“臣一直以为小殿下个性纯良,守礼知义,臣只是想不到,想不到……”吴桑话语间含着心痛,带着失望。

    凌琰膝行几步,到了吴桑脚边,抽噎得语不成声道:“太傅,琰儿知错,琰儿真心悔改……”

    “不要叫臣太傅,殿下,臣只是一个司学。”吴桑的声音沉如夜色,道:“而且很快就不是了。”

    凌琰一愣,哭得更厉害,口中更是一叠认错。

    皇帝深深看一眼吴桑,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道:“吴桑,凌琰只是个孩子,是朕逼他的。如果他不给朕通风报信,朕……就将明妃关进冷宫。”

    凌琰带泪水的脸抬起,回头吃惊地看了一眼皇帝,又很快垂下眉目不做声。

    吴桑一听到皇帝的声音就已经皱起了双眉,听到皇帝的解释,胸膛更是急剧起伏着,斥责道:“他是你

    儿子,是你的皇子,我悉心教导他……,你怎么可以如此要挟他,让他违矩越规!”

    “那你让朕怎么办?”皇帝惨笑着,目光痴痴地看着吴桑,道:“朕想你每夜都想得发疯,想得五脏六腑都要发颤,想得全身每一处骨头都疼,你若再不让朕看一眼……”

    皇帝的眼睛集上一层水雾,又仰头向上逼回,道:“朕只是想看你一眼而已。”

    “那陛下有顾虑过我的感受吗?”吴桑的声音嘶哑暗沉,;偏偏听着格外尖锐,道:“你知道我讨厌你!我恨你!我这一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你不要管我,不要看我,我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吴桑的声音被皇帝猝然而至的吻堵住了。

    皇帝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那些伤人的、无情的话,他一句都听不下去了。

    在吴桑恢复记忆之时,他觉得心再痛也不过如此了。

    如今他才发现原来心还可以更痛,痛到你无法开口去形容这种痛。

    ☆、第 46 章

    吴桑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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