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用木瓢把豆浆舀入锅中,廖氏就烧起火来。

    谢二娘出去到井台边提了一桶水上来去冲洗石磨,恰逢庄头张七郎的娘子骆氏进来,她一看到就忙上去要抢过谢二娘手里的木瓢帮忙,还说谢娘子怎么能干这样的活儿呢。这样的活儿不是该让家里面的婢女做吗?

    一边说一边看向坐在刘氏身边剥蚕豆的杏儿。

    喜家搬来杭州郊外的这处庄园不过半个月,庄头张七郎受喜家所雇,管理着庄园外的两百多亩田地,这个骆氏就也常上喜家来讨好喜家的主家娘子谢二娘,顺手带些蔬菜或者野菜来孝敬。

    她这一次过来就是带了一大把香椿芽,让谢二娘拿去做凉拌豆腐或者炒鸡蛋吃。

    在骆氏眼中,喜家算得上有钱人,因为不是谁都可以在杭州郊外置下二百多亩地,还修了个三进的大宅子的。

    可让她疑惑的是,这样的有钱人家的主家娘子还要自己干活,都没有成群结队的奴婢使唤,跟别的有钱人不一样。

    她算了下,这个喜家的宅子里面,平常供喜家人使唤的只有六个人,三个男子,三个女子。

    三个女子里面,最小年纪的就是那个叫杏儿的了,大约二十出头,另外两个仆妇都在三十开外。

    听见骆氏如此说,杏儿不满地瞟了她一眼,嫌她有点儿多管闲事。

    谢二娘呢则是好心地告诉她,自己愿意干点儿活儿,不然整日家闲坐着非得生病。

    骆氏笑着点头奉承说是,然而很快就说要是有个小丫头帮衬着,也不必事必躬亲的,比如说,方才她碰到了跑出去的谢二娘的女儿明萱。明萱说她要去叫她爹回家吃饭,其实这样的事情,要是家里有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就让小丫头跑腿,也不必让喜家的小娘子去跑腿。

    谢二娘听她的意思,大概是想推荐一个小婢女来宅子里,看了看今年就要满二十一,跟喜家签订的活契到期的杏儿,谢二娘就让骆氏到一边说话。

    骆氏见有门儿,就给谢二娘推荐了她弟弟家的女儿,今年只有十一岁的谷儿。

    她说这丫头进宅子来做婢女,签个十年的活契,只八十贯就行。

    谢二娘就让她明日带孩子来看一看,骆氏应了,欢欢喜喜地告辞而去。

    刘氏看到骆氏走了,就把谢二娘叫过去,问她骆氏来干嘛。

    谢二娘就照实说了,刘氏听完道:“杏儿方才对我说了,她说契满之后,石头会陪着她回家一趟,然后回来再成亲。成了亲,她还愿意留在喜家帮咱们。”

    “好啊,这可是好事,我巴不得杏儿留下来呢。这么多年下来,杏儿就跟我妹子一样了。”谢二娘笑看着杏儿道,“回去看望了爹娘回来,咱们给你好好办个喜事。”

    杏儿羞涩地点了点头,咧嘴笑了。

    谢二娘去把骆氏放在石磨上的那把香椿芽拿进厨房,接着对齐氏说:“骆娘子才拿了一把新摘的香椿芽来,晌午咱们加个菜吧,拿一些香椿凉拌一份儿豆腐吃,剩下的晚间炒个鸡子吃。”

    齐氏一边点豆腐一边道好。

    谢二娘就分了一半的香椿拿出去洗干净,完了又去把婆婆和杏儿剥好的蚕豆洗了,这才进到厨房里,切了香椿姜葱。

    忙活完了,齐氏的豆腐也点好了,说就等着顺娘的鱼了。

    谢二娘见明萱还没有把顺娘叫回来,嫂子的豆腐都点好了,便脱了腰间系着的围腰,说自己这就去找她们,也不晓得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又被什么绊住脚了。

    齐氏闻言就笑着让她快去。

    谢二娘出了喜家的大宅子,沿着宅前的青石路往左走,走出去四五十米,再走上一条田埂,往离此半里远,在一座小山下的溪边去。

    这宅子当初是顺娘来选址建的,宅子西边半里外有条淙淙流淌的小溪,溪里多游鱼,溪边也长着很多柳树,顺娘很喜欢去那里钓鱼。

    自打到了这里的庄园居住,顺娘没事干,碰到天气晴好,就会打扮成一个渔翁去钓鱼。

    头戴青竹笠,身穿短褐,脚下穿着草鞋,肩上扛着鱼竿,手里提着鱼篓,谢二娘笑话她这是装腔作势,这里的村民们再没有一个像她打扮得这么煞有介事地去钓鱼的。所以,去了溪边一眼就可以认出她来。

    顺娘道:“我这样打扮就是为了方便你跟明萱来找我,你瞧,我多为你们母女着想,你却笑话我。”

    谢二娘:“真的假的?”

    顺娘:“当然是真的。”

    谢二娘在田埂上走着,想起了顺娘说的话不由得翘起了唇角。

    四月的江南乡间,荞麦花一片雪白,油菜花稀稀落落,农人在田间插秧,绿色的秧苗在春风里精神抖擞,看着相当养眼,心情无比愉悦。

    忽地从前方传来了一阵锣鼓声,伴随着农人们所唱的山歌。

    谢二娘好奇地看过去,只见在前方的田埂旁的一片空地上,围着不少村民有说有笑。

    他们在干什么呢?

    如此想着,谢二娘就走近了,也探头往里看。

    圈子里面,一个白胡子老者手里端着一碗酒,脚边好几个酒坛子,他领着一些人一边打鼓敲锣一边唱歌,听他们所唱的山歌的内容,大概是祷告上苍,保佑庄稼不遭天灾虫害,殷实丰收。

    原来是此地乡间的“春祈”,一为庆祝春种开始,二是犒劳田间劳作辛苦的人。

    她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人群里的顺娘和明萱,实在是顺娘的渔翁打扮太好认了。

    顺娘手里还端着一碗酒,一边喝,一边吃明萱喂给她吃的杏子,看她那脸上的表情,就象是在吃人间美味一样,十分享受。

    杏子下酒?

    谢二娘想象不出这会是什么样的味道。

    这两个人啊,竟然被这个绊住了脚,也不晓得如此乡土的“春祈”有什么好看的。

    摇摇头,谢二娘又等了一会儿,看到顺娘喝完了手中的那碗酒,白胡子老者拎起酒坛子又要给顺娘倒酒,这才忍不住排开人群,走过去让顺娘别喝了,回家去。

    顺娘见谢二娘来了,就讪讪地对那老者道谢说自己不喝了,要回去了。

    周围的农人们见状就起哄了,说喜官人怕娘子,娘子说东她不敢说西。

    顺娘有些微醺,脸红红的,对周围起哄的人分辩说自己这不是怕,是爱,而且听娘子的话百事顺遂。

    这下子连那白胡子老者也笑了,说顺娘的话真新鲜,他们家里的女人们都听他们的,不也家事顺遂吗?所以啊,顺娘是胡诌,很明显,她就是个软脚虾,就是怕娘子。

    “哼,不跟你们说了,我这是爱,不是怕,不信,你们问我娘子,是我怕她,还是她怕我?”顺娘梗着脖子道。

    旁边的明萱大声附和,“我跟我爹都爱我娘!我们不怕她!”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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