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有水光在晃动。

    郁辰看着她,突然就停住了。

    过了很久他才接着说:“没什么。就是想到我们马上就要毕业了,有些感慨罢了。”

    他原本要说的是什么呢?又是什么令他临时改变了主意?可惜当时的计疏并没有去深想,也没有追问。

    后来计疏在异地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一幕,她不禁想,郁辰说的“其实我们是。。。”是什么呢?是不是那天晚上,郁辰原本想告诉她其实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郁辰知道这个事情吗?应该不知道吧,如果知道,那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没有把握,她希望他知道又害怕他知道。

    计疏从回忆里回过神,车里放着钢琴曲,很熟悉,但是她想不起曲名,郁辰的钢琴弹得非常好,得过很多次的奖,他有一个钢琴师妈妈,郁辰的钢琴就是他妈妈手把手教的。

    计疏的妈妈是画家,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在画画上指导过计疏。

    在舒缓的琴声中,她听到郁辰和她说:“小疏,以前的事我很抱歉。”

    她吃惊转头看他:“芋头。。。”

    “这些年,我想明白了很多事。如果有可能,做自己想做还来得及做的事,我。。。再也不会反对你做任何事。”

    计疏的眼眶一下就湿了,声音有些哽咽:“芋头,谢谢你。”

    她感动郁辰的接纳,也难过于自己的隐瞒,有些事实太难说出口了,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心里准备,可还是没有准备好。

    芋头,如果你知道是我和我妈妈导致你的家庭不幸,你还会如此的爱护我吗?

    “好了好了,傻丫头。”郁辰伸出一只手揉了揉计疏的头发,接着说:“你应该多出来认识一些朋友,别整天窝在家里。今天晚上那几个朋友人都不错的。”

    计疏吸了吸鼻子,顺着他的话说:“好多年不见高朗师兄,他的样子好像都没怎么变化。”

    郁辰听罢却是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接着说:“其实高师兄这次回来是来告别的。”

    “告别?”

    郁辰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停了下来:“他有家族遗传的病,医生说活不过三十岁,这些年他一直在国外治病,但是效果不太好。”

    计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怎么会。。。”

    “这个事情知道的人很少,高师兄也不想让大家知道。”郁辰的声音低低的。

    “那他。。。”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从高中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郁辰想到了什么又接了句:“只是有些时候,总是会有一些预料之外的牵绊,让人舍弃不下。”

    生死相隔确实是世界上最无奈也最痛苦的离别。

    计疏和高朗并不算相熟,但是猛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是不禁感到难过。

    郁辰的车很快就停在了计疏的家楼下,他看着计疏走上小楼的楼梯,然后消失在阶梯的转角处。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站在车边上,黑色的衬衫黑色的裤子,整个人几乎要融进夜色里,他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另一栋楼,忍不住从口袋里拿出烟,点上火。

    计疏回到家后洗漱下来,躺床上睡觉已经很晚了,这个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她回到了小时候,母亲和一个面目模糊的高大男人带她去游乐场玩,她坐在旋转木马上面,每转完一圈,都能看到他们站在那里对着她笑,玩完旋转木马,接着还去了打气球,打气球中了一只毛绒娃娃,她抱着娃娃开心的要飞起来。

    后来那个面目模糊的高大男人的脸渐渐清晰了起来,是郁文彦。

    她开心的仰着头叫着爸爸妈妈。

    这个梦很美好,可是计疏醒来后却发现枕边一片湿。她的记忆里是没有童年的,可是她知道为什么会梦到游乐场这一幕。

    那还是读小学的时候,学校组织亲子活动,地点就是游乐园,家长带着孩子一起。她真的很想去,可是她没有家长可以带。郁辰和他妈妈出门的时候,她眼巴巴的站在阳台那里看着他们走远,然后关上房门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天。

    她小的时候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她的家庭和别人的家庭都不一样,她的妈妈为什么不像郁辰的妈妈那样温柔可亲,她又为什么没有爸爸。

    是啊,为什么?没有人给她答案。

    后来再大点她也就再也不去想这个问题了。

    起床后,计疏换了衣服出去晨跑,刚从海边跑完回来,快到楼下了却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无奈之下只好就近躲雨。她想起上次在风遥古村,也是晨跑下起了雨,她在屋檐下躲雨,林漫出来送伞给她。

    那段短暂又特别的旅程,她会永远珍藏在心里。

    她抬头看着对面的那栋楼房,大学路16号,有林漫在的地方。

    她住几楼呢?这个时间点,起床了吗?

    林漫啊林漫,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你又跑出来了呢?

    计疏又想起了大学里那个跳楼的同性恋男生,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当初没有发生这件事,那她和林漫如今又是怎样的?世间真的没有如果。

    其实计疏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算不算是同性恋,她没有喜欢过男性,但是女性里面她却也只喜欢过林漫。

    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恰好是个女性,只是这样罢了。

    有一年她给一家杂志社画插画,那家杂志社的一个摄影师是gay,那个小伙子一点也不避讳自己的性取向,可是她也亲耳听到别人在背后怎么刻薄的议论着他。

    他似乎也知道这些,后来在一次公司聚餐上,他们坐在一起,他和计疏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我只是在认真的做我自己。我又不是为了别人而活,人生这么短暂,要是事事都要顾前想后,那我要浪费多少有限的时间?”

    计疏羡慕他的坦然和勇气。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是真正为自己活着的?在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为什么就不能做真正的自己?

    雨越下越大,似乎也没有要停的迹象,计疏看了看天,突然就失去了等待的耐心,她冲进雨里,穿过车流横行的马路,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大学路18号。

    回到家洗完澡,把头发擦干,又到厨房做了点早餐吃。弄完一切回到卧室,刚进去就听到手机响,她拿起来看,又是杂志社打来的。

    她叹了声气,大概猜到是找她干嘛,这段时间杂志社一直在游说她,说她的新作品卖的非常好,希望她能趁热打铁,开场签售会。她拒绝了很多次,但是那边似乎一直都不放弃。

    她拿着电话走到窗边,按了接听键,果然,还没说几句,话题又绕到了签售会上。她侧了侧头,双眼在那边素描本上停了下来。

    她想起什么突然笑了笑。

    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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