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庞大将军。”

    时隔三年,慕峻延依然一眼认出这华服主人便是三年前为寻慕青画作造访过慕家庄的京客。记得当时留在府中小住,两人曾一起下棋品茶、赏评慕青之作,甚是谈得来。那时虽未刻意留心,慕峻延却也看得出这般举止气势断不是普通商客,可此刻竟以威远大将军的身份出现在眼前依旧让他有些吃惊。慕青,寻画人,易家寡嫂,易家舅兄,这究竟是何等境况?慕峻延不由双眉一蹙,心生异样,可这场面之上却不得不略带了笑,拱手应道,“将军有礼。”

    “如此见外。”庞德佑并不见慕峻延的冷淡,含笑邀道,“来得正巧,今日正是小妹定亲之日,允清兄一同宴上共饮一杯如何?”

    “将军,”未及慕峻延应,承泽竟是逾礼先接了话。毕竟引见慕大哥给自己的舅兄已是让他无地自容,若再请人家饮定亲酒,他实在没有那个脸皮和勇气。“将军,慕大哥此番前来是有要紧家事,老太太正候着,恐怕……”

    “哦,原来如此。”庞德佑甚是体谅地点头,“是我虑的不周,该是先去拜见老太君才是。”

    “多谢将军。”

    庞德佑于慕峻延道,“多住几日,你我再叙。”

    慕峻延拱手辞别。

    目送二人离去,庞德佑面上的笑容渐冷,易承泽,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

    一路来到西跨院,老太太早已得了信儿在候着。自从承桓出狱,心落了地,老太太的身子也一日比一日见好,今日定亲宴上还亲自往前头去见过了岳义勋。怎奈岁数不饶人,这一番折腾便又是不支,原本回到房中服了安神汤要小睡一刻,却闻听慕峻延到了,于是强撑着起来重穿戴齐整,命人撤去软榻,威严正坐。

    两亲家相见,长辈晚辈本该好好客套一番,怎奈二人都知道此番所为何来,虚礼之下,竟是多一分笑容都勉为其难。一杯清茶敬过后再无动静,炎炎夏日,场面冷得人心寒。

    承泽在一旁孤零零的站着、看着,他们都曾是他的至亲之人,多少次梦境中为他喜庆地迎娶他的静儿、他的娘子…… 这一刻的冷漠与仇恨,一切都破裂,多拖一刻都不能够了…… “请大奶奶。”

    这一句声哑语轻,却刺入老太太耳中激起一股心火,这个贱人!不守贞洁、不安妇道,害我老易家先折去长孙又辱没了次孙!门庭败坏、家宅不宁,如此淫/妇合该依族法幽禁而死!如今,自己却一时心软应下那痴心的孙儿要放她走!如何对得起祖宗?如何告慰苦命的轩儿?!手紧紧握着龙头杖,苍白的老皮抑不住地颤。

    里间的房门轻轻打开,走出了素衣素孝主仆二人。

    一路来,食不安寝,夜难成寐,小妹肝肠寸断、伤心泪流的场面在自己眼前演了又演,可这一见,那形容枯冷、只如一片薄纸般支撑的人依然让他的心震颤不已!人在魂离,她死了,已然死去了!一刻急怒攻心,慕峻延恨不能将易承泽碎尸万段!!

    眼看着小妹恭恭敬敬就要给老太太下跪,慕峻延腾地起身双手扶住,“静儿!”

    “哥,你……”

    那泪朦朦的双眸看着他有些呆怔,慕峻延强忍着缓了声,“别怕,哥这就接你走。” 回头看向承泽,承泽赶紧上前,双手递上一封信。

    “慢着!!”

    慕峻延正要接,猛听得龙头杖砸地,老声怒喝!“你当我易家是何处?是尔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村乡荒野之地?!”

    慕峻延一声冷笑,“您老太抬举自家了!村乡荒野也是清白天地,岂是您这纵子行凶、草菅人命之人间炼狱可比?!”

    “混帐!” 老太太气得老筋粗爆,“贱人犯下七出之罪被休出家门,未及夫家宣罪,身为代父长兄你不愧己教导无方,竟还有脸为其争辩、泼口辱我门庭,读书人的羞耻何在?!”

    “七出之罪?”慕峻延扫了一眼承泽手中的信封,果然见“休书”二字端端正正,脸色顿时阴沉,“今日我来是应你易承泽代兄和离,你竟是要以罪休妻??”

    “慕大哥,”为了与静儿一条生路,承泽两边周旋,万般为难,此时此刻怎能说出在给老太太阅过之后他已然改了那书中内容,只得恳求,“只是一张纸而已,慕大哥你先收下……”

    “我静儿无罪!绝不受这无妄之名!”

    “放肆!”老太太狠狠/戳/着杖站起,怒对承泽道,“收回此书!既是私议不成,明日便交予官中公断!”

    “您尽管请便!官府、公衙,我慕某奉陪到底!静儿,随为兄走!”

    “你敢!!来人!”

    “老太太!”眼看着要僵,承泽赶紧上前扶住,低声劝,“老太太,咱们刚从顺天府领了情,满城的闲话尚未散尽,此刻再去弄出风波,岂不是惹人笑话?不为易家,也要顾及将军的颜面,老太太……”

    老太太一声声老气粗喘尚未平息,就见那单薄凄白之人推开哥哥的手走了过来。面对老人道福行礼,直起身,从承泽手中轻轻抽出那封休书,“多谢。”

    “静儿!”

    “哥,走吧。”

    这般屈辱实在是欺人太甚!一向沉稳、凡事不惊之人也再难咽下!可眼看着小妹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分明已是无力强撑,慕峻延再是不忍,只得应下,“嗯。”

    主仆三人相携离去,老太太身子一沉,承泽一把揽住,小心地服侍着落座,又紧着招呼人抬了软榻来。安顿好老人躺下,见那老目紧闭不再搭理他,这才轻声辞别。

    一出了房门,大步急赶。远远望见了,便奔跑起来,心似燃了一团火,这是他的主意,这是他的决定,此刻怎的悔得肝肠寸断……

    急步声声,慕峻延终是转回身,端端拦在当前。

    “慕大哥,让我,让我送……”他轻声求着,毒日头下卑微得如那踩在脚底、短短的影子……

    慕峻延冷冷的,没有一个字,只是看着他。时光像是凝结,承泽只觉得自己在那目光和曾经的信誓旦旦中越来越虚小……

    她走了,他僵在原地,再不敢多迈一步,看着那再没有回头的身影,眼睛突然模糊,什么都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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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连续的燥热终是在一场秋雨后开始慢慢散去,娇嫩的花草被雨水打去些势头,略显零落,却依旧热热闹闹地挣着北方秋冷前这最后的颜色。

    承泽领了公务往大宁都司去,一走就是小半个月,这日将近傍晚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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