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好像比方才更红了些。

    哟,徐大人劫了胭脂水粉铺子是怎的?喜欢就喜欢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徐泛舟微笑地看着他,捋捋他被汗打湿的鬓角:喜欢也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庞不器钻进被子里,使劲儿转眼珠子,愣是没转明白,最后郁郁而睡。

    次日清晨,庞不器惊醒,听见下人在门外急喊:大人!大人!洛大人来了!

    庞不器弹坐起来:叫他等等!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洛昂的声音:庞总兵还没起床?太阳晒屁股了!

    徐泛舟不知何时走的,门被虚掩,洛昂轻轻一推,门就开了,洛昂很意外:这房门一夜没闩?再看庞不器身上光溜溜:你睡觉不穿衣服?

    庞不器扯了件衣服胡乱穿上:我在换衣服。

    洛昂将信将疑,抱膀子倚门框,盯着他看:杨大人等得不耐烦,让我来催催你,车马都备好了。

    庞不器道:洛大人没见过人家换衣服么?

    泉州民风彪蛮,就你这小身板儿,要是碰上歹人,连反抗都省了。

    庞不器道:怕什么,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洛昂道:就怕人家既不要钱也不要命。

    洛大人什么意思?

    没意思。洛昂捂嘴打哈欠:我困了,先去车上打个盹儿。你快点。

    庞不器收拾好之后,又从箱子底儿翻出一把匕首,揣兜。

    总兵府门口,几辆大马车和数十名随从已等候多时,庞不器刚要上车,远处飞来一人一骑,尘土飞扬,马蹄声急。庞不器未上车,站在车边看,那人恰是朝自己来的。

    一个武官模样的人,下马拜了两拜,呈上一个木匣子:庞大人,这是徐泛舟徐大人叫小的给您送来的。

    庞不器扯起嘴角笑了笑:他回去补觉了?

    武官不明就里,未敢作答。

    庞不器见那木匣子,长一尺三寸,宽半尺,猜是匕首或短刀,打开一瞧,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竟是一支洋枪!

    这时,杨逊和洛昂都跑过来。庞不器颤巍巍地拿起枪,杨逊和洛昂抱头鼠窜。

    跑什么,膛里没弹。

    木匣里还镶着一排子弹,查了查,统共十八发。

    庞不器微笑道:这么珍贵的东西,徐大人都舍得拿出来?

    武官道:徐大人特意叮嘱,此物不能受潮。

    庞不器点点头:替本官谢过徐大学士厚意。

    是!武官抱拳,上马。

    洛昂把洋枪掂在手里,道:嘿!好小巧的一把!连我这个兵部尚书也只是在洋兵谱中见过。

    杨逊道:此物我见过,是从海上来的,有钱也没处买去,是皇上给他的,一定是。

    庞不器夺过来,小心地用袖子擦了擦,放进木匣中。

    切小气鬼,看看怎么了!

    就是,摸又摸不坏!

    庞不器不理他们,抱孩子似的抱着木匣子上车,宝贝得不行。

    21、寻机

    泉州地界,风景怡人,官丰民阜,前朝九王爷曾游幸此地,带起梨园曲坊之风,其后盛极一时,至今仍留有三宗,五门,七坊。三宗是指三种流派,五门是指五位宗师,七坊是指七座坊曲。全国所有曲艺伶人都与七坊脱不开干系。

    蔡小唱和归鸿都属吴派,吴派宗师有两位,谭妙音和曾止。谭妙音是琉璃坊的,曾止是珐琅坊的,所以找到他们并不难。

    庞不器与杨逊、洛昂商定,第一站去琉璃坊。

    三人下了马车,相狎而笑,胁肩咋舌,风流作态谁也不输给谁。面前一座红墙小楼,院墙里咿咿呀呀的吊嗓声随风流转。三人进得楼中,跟堂倌说要找谭妙音,堂倌反问他们是何许人。

    庞不器雪扇轻舞,唇角微扬:叫我龙公子好了。

    杨逊自称:孙公子。

    洛昂想了想,称自己是:水公子。

    堂倌拜了两拜:三位公子,实不相瞒,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好些年不唱了,如今我们琉璃坊最红的是应兰应相公。

    庞不器、杨逊、洛昂互相看了看。

    杨逊道:就请应相公出来唱一段吧。

    堂倌进去请人,三位茶水喝干,才见一个小倌从里面出来,长得倒算周正。

    礼毕。杨逊问他:你最拿手的是什么?

    应兰漕着细嗓道:临江仙。

    杨逊点了点头:唱来听听。

    应兰唱起,唱了一段又一段。

    庞不器低声问杨逊:杨大人可曾见过蔡小唱?

    杨逊道:不曾。

    庞不器自言自语:这样下去,得找到猴年马月。

    杨逊道:急什么。

    洛昂扇子收一半,捂着嘴小声道:庞总兵刚出来就想回去了?

    庞不器道:废话,皇上等着呢。

    洛昂邪笑:不止是皇上等着吧?

    庞不器道:此话作何解?

    杨逊攒眉:别吵吵了,听戏。

    庞不器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实在坐不住,独自溜出去。粉墙小院里,绿荫地儿下,几个小丫头围成一圈踢毽子,两三个正换齿,两三个方笈岁,穿得杏黄粉蓝,李白桃红,诚是好看。

    鸡毛毽子中间上下蹿动,小丫头们每人踢一脚,口中振振有词:一头牛,二匹马,三条鲤鱼,四只鸭毽子突然飞到外边。

    庞不器提起袍角,脚尖稳稳接住:五品大员!

    毽子自他的脚上弹起,正落在中间空地儿,小丫头们齐刷刷看过来。庞不器放下袍襟,笑笑地将扇柄磕在手心里,如沐春风。

    带我一把。

    一个梳双鬟的小丫头问:你是何人?

    庞不器笑道:我是龙公子。

    聋公子?

    小丫头们互相瞅了瞅,捂着嘴噗哧一声笑起来。庞不器不知道她们笑什么,也跟着笑。

    另一个穿蓝袄的小丫头,掐着精细的小嫩嗓道:你穿得袍子太长,踢不了嗒。

    庞不器低头瞧瞧,灵机一动,将前襟和后襟挽起来,一并扎在腰间:这样儿总行了吧?

    小丫头们的视线在他身上打量,见他锦罗袍底下是水蓝缎子长裤,裤腿掖在玄色白底帛靴中,裤裆甩得老长,小丫头们又交头接耳笑了一回。

    庞不器把扇子往后脖领子一插,捡起毽子道:从我开始,你们谁接不住,要罚。

    双鬟小丫头问:罚什么?

    庞不器转转眼珠儿,指着自个儿脸蛋子,道:亲我一下。

    双鬟小丫头问:要是你接不住呢?

    庞不器道:亲你一下。

    双鬟小丫头脸红耳赤:想得美。

    庞不器道:那你说怎么着?

    双鬟小丫头道:拧你一下。

    嗯?庞不器眨巴眨巴眼,坏坏一笑:拧就拧,先说好,只许拧屁股。

    咯咯咯小丫头们笑得豁牙露齿,灿若繁星,前仰后合,刹不住车。

    庞不器四下里挤眼睛:屁股,屁股,屁股,笑够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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