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阴`茎是勃`起的,他的身体里灌满了情`欲的浓浆,程浪能闻到那腐坏恶劣又甜蜜芬芳的气味。程浪抱住头,一个又一个姜瓷洲挤满了他的脑袋。推着自行车的姜瓷洲,嘟嘟囊囊的姜瓷洲,笑着,哭着,威胁他,恐吓他,蛊惑他,温暖,耐心,迷人的姜瓷洲。

    一只潘朵拉的魔匣被打开了,所有记忆一涌而出,痛苦和绝望压得程浪呼吸不过来。那匣子的底部似乎还刻着一句至理名言。

    爱让人失去自我。

    隔壁传来鞭打和娇喘的声音,程浪捂住耳朵,紧紧闭上了眼睛。

    第八章

    程浪在浴室里睡着了,一醒过来拿了钱包就走到了屋外,娄轩在房门上给他留了张纸条,他去道城出差了,老宅里的一切请程浪自便。这最后一句话活像讽刺,程浪扭过头,只顾往前走。他在前院撞见了姜瓷洲,姜瓷洲正站在厨房门口抽烟,臂弯里抱着只玻璃碗,里头装满了巧克力,他身上披了件黑绸布的睡袍,腰带松垮垮地搭在一起,脚上是一双塑料拖鞋,脖子和手腕上隐约可见一些淡粉色的擦伤。

    程浪有意回避他,斜穿过天井,径直到了大门口。雨还在下,程浪脖子里进了不少雨水,他的头发也湿了,天阴阴的,不知是早晨还是傍晚。

    姜瓷洲喊了程浪一声,扔给他一串钥匙,程浪没去接,竖起衣领挡住了耳朵和脸,钥匙掉在了他脚边。姜瓷洲解释说,娄轩没开车,自行车钥匙和汽车钥匙都在那串钥匙里,门房里有雨衣有雨伞,他建议程浪想尽快离开此地的话,可以开车,记得带把伞,道城也在下雨,当然,程浪倘若有兴致,也可以骑自行车去火车站,坐火车走,汽车和自行车留在哪里他往后可以联络娄轩,娄轩会去取,就算随意遗弃了也没关系,娄轩不会在意。

    姜瓷洲俨然成了娄轩的代言人,而娄轩在外头却又是他姜瓷洲的作品的代言人。程浪心上一紧,这种复杂交缠的关系触动了他的回忆,曾几何时,他驯养过一条狗,这狗认他作主人,俯首帖耳,可一踏出一间封闭的房间,这狗就要换上人的皮囊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独裁者,只一个眼神,一声呼吸,他就慌了神,噤若寒蝉,他担心会被这个独裁者遗弃,被他遗忘,不再有资格得到他的关怀,他的任何一点注意,他会被他放逐。他活在他恐怖的威慑之下。

    程浪拾起了那串钥匙,他得马上离开这里,剧本不要了,什么行李都不要了,他的心怦怦直跳,脚底刺痛,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荆棘上,他不回头,不知道姜瓷洲在干什么,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程浪想起了很多事,他还没摸清姜瓷洲自愿失踪的秘密,但他弄清楚了,这么多年来他以为自己是天生的病态,其实是姜瓷洲培育了他变态的性癖,他不是天生的施虐者,是姜瓷洲把这个秉性强加在了他的身上。十年前,他流浪到姜宅,遇到姜瓷洲,他毁了他。程浪可以确定,娄轩也被他毁了。姜瓷洲太狡猾太险恶了,针对涉世不深的青少年,他就用关心爱护,甜言蜜语,用少年人最难抵御的肉欲设下天罗地网,对于娄轩,他就用那些虚名浮利做陷阱,他不是什么人心里的邪魔,他就是一个恶魔,他乐此不疲地玩弄他人于掌心,只为了成全他自己的快感,只为了他自己的堕落,他的邪念。

    他把所有玻璃都敲碎,用热火喷熔,给它们安上新的瓶颈,新的瓶底,将它们打造出新的模样。

    这上帝有一颗最歹毒的心。

    程浪忽然恨得牙痒痒,他想起一套玻璃瓶了,他和姜瓷洲在某个夜晚捡了许多破碎的玻璃瓶回来,姜瓷洲说着他的童年,他的父亲如何虐待他,他的母亲如何忽视他,他如何在没有爱的环境中长大,他如何逃离了这座老宅,冬天里,他没有衣服穿,在狗屋里瑟瑟发抖,他还被活埋过,差点死了。他经常饿肚子,因而对饥饿缺乏意识,只有在做狗的时候他才能稍微吃到些狗粮。

    他在储藏室做狗,他父亲通过浴室里的偷窥洞监视他。

    他还在储藏室做性奴,程浪昨晚通过浴室里的偷窥洞窥见了他。

    雪白又通红的姜瓷洲。

    他不再年轻了,或许是因为常年幽居室内的关系,他的皮肤白得透明,有股死亡,衰败的气息,但他浸泡在情`欲里时,又是那么饱满,亮眼,阳光忽略了他,岁月也轻待了他,他的眼里依然保有一种无辜,好像那是他与生俱来的特质。他生来是个错误,但他是无辜的。

    昨晚储藏室里的一切历历在目,程浪更气愤了,一拳打在了墙上,他正站在后院的廊道上,不远处就是东屋了,门敞开着,里头火热,热火烧得屋里的一切物事都曲曲折折。

    工房里的电话响了,程浪没去接,电话转入语音信箱后他听到了陆鹂歌的声音,这通电话找的是程浪。程浪跑去拿起了听筒。陆鹂歌人正在卞心美那里,娄轩在道城出事了。就在今天中午商讨展厅布置方案的会议上,院线一个经理提出想要些华丽诡异风格的作品时,娄轩袭击了他,警察来了,把娄轩带走了,后来警方联系卞心美,娄轩的尿检呈阳性,暂时扣押在拘留所。卞心美遂联络陆鹂歌接手项目。陆鹂歌听说程浪在老宅写剧本,想了想还是打个电话通知他一声。她又问了句,姜瓷洲是不是还没找到。

    程浪挂了电话,姜瓷洲不知什么时候飘到了他身后,冷不丁一开口问陆鹂歌讲了些什么。程浪跳开了,靠在墙边简短地转达了来电的内容,握紧钥匙,从姜瓷洲边上挤了过去。姜瓷洲嘴里含着颗巧克力,在工作台边坐下了,他递给程浪一颗,程浪没要,姜瓷洲便讲起了从前的一桩趣事。他请程浪吃巧克力,程浪一抓就抓了一大把,但他受不了苦,吃了又全都吐了。讲着讲着,姜瓷洲兀自笑了出来,他眼角的笑纹堆在了一起。黑色的绸缎泛着柔光,他像被海浪卷起来的一个人,在海中探出脑袋,伸出双腿。海浪油黑,他的头发,眼睛也是黑的,肩膀,手腕,小腿,脚踝是白的。

    程浪脑中警铃大作,他转过了身。姜瓷洲又说,如果程浪还是受不了巧克力的苦,他可以去给程浪做晚饭。冰箱里有肉,有鸡,有慈菇。 慈菇也是有点苦的,但他记得程浪喜欢吃慈菇炖肉,慈菇炖得酥酥烂烂的最合他胃口。程浪人已经走到了东屋外面,他已然不气愤了,他听出姜瓷洲的话外音来了。十年过去了,他或许遗忘过姜瓷洲,但只要一想起他来,他就能想起他的所有卑鄙,狡猾,他想起他如何诱骗他,说服他。那段记忆仿佛一只包裹,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捡起这只包裹,打开它,看到里头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他不为所动,他是个旁观者了,他能完全站在一个成年人的立场重新看待少年的他和姜瓷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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