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都没睡好,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来问问程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程浪捏了捏眉心,罗颜灵的口吻徐徐缓缓的,像一阵清风拂过程浪耳畔,他想哭。

    罗颜灵好声好气地问他是不是拿了奖之后再写剧本压力太大了,她劝程浪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要是写不出也没关系,那就不写了吧,没必要非得做个名垂影史的大编剧,他可以回纽约干点别的,谁说演艺世家的孩子就非得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呢,依她看,种种花,去流浪动物之家做做义工也很不错,还对社会更有贡献,想写东西的时候就写一点,写多了就自印个几册自己收藏就好了。

    外婆永远支持他,外婆会在家里等他。

    罗颜灵的声音是那么平静,仿佛她已经洞察了宇宙的所有奥秘,那么值得人信赖。

    程浪握紧了手机,半晌都没回话,罗颜灵又说,没关系的孩子,想哭就哭吧,男孩子也可以哭啊,男人也可以哭呀。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外婆在这里,舅舅前几天还找外婆哭鼻子呢。

    程浪连哭带笑发出了噗嗤的一声,罗颜灵在电话那头笑了,还撒起了娇,问程浪是不是在寻他开心,是不是在录什么综艺节目。

    程浪按奈不住,他告诉罗颜灵,十年前他干了一件很坏的事。

    罗颜灵还是说,外婆在这里,没事的,程浪。

    程浪遮住了眼睛,罗颜灵的态度忽然强硬了些许,如果程浪偷了东西,她会替他还钱,会去赔罪,如果程浪伤害了别人,她会去道歉,会设法补偿受害的人,她还会去找警察,找律师,她不怕丢人,程浪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但是她爱他这件事永远不会改变。

    程浪的身子压得很低了,他在黑暗中和罗颜灵倾诉。

    他爱上了一个心地不纯的人,那个人只想着他自己,从不为别人考虑,那个人假装也爱他,但他知道,只要一有机会,那个人就会离开他,他有时恨他恨得要命,他不觉得爱有什么值得人歌颂值得人赞美的,爱一味地让他感觉痛苦,爱就像绝症,癌一样拖着他的命,他已收到了病危通知,时不时总要喘不过气来。

    罗颜灵沉吟片刻,叹息了声,她沿用了程浪先前打的比方,爱情如果是癌,发病率远低于其他疾病。

    程浪愣住了,正好有另外一个电话进来,他转接了那通电话,来电的是陆鹂歌,娄轩被家人从派出所领出来后半路跑了,陆鹂歌是来打听他的下落的。

    程浪看了看边上的娄轩,他正一动不动地挺在椅子上,程浪走过去测了测他的鼻息。

    娄轩断气了。

    程浪缩回了手,立即转告了陆鹂歌,之后他就报了警。警察很快就赶到了,程浪去给他们开门时,姜瓷洲正在布置饭桌,看到警察鱼贯而入显然吃了一惊,但他应付得很妥帖,在被问及和死者的关系时,他编了个流落在外多年,辗转回乡探亲的故事搪塞警方,对于毒品,对于储藏室的性`爱玩具,他一无所知。看到娄轩的尸体,姜瓷洲显得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却又像是解脱了,他还趁别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和程浪眨了眨眼睛,颇为高兴的样子。

    警察在老宅没有找到其他违禁品,程浪和姜瓷洲被分开问询,程浪大致交待了事情经过,他是个编剧,正在写一个发生在老宅里的恐怖故事,因此借助这里进行创作,娄轩之前去道城出差了,后来听说他打了人进了拘留所,尿检呈阳性,他也不清楚娄轩是怎么回来,从哪里弄到白粉的,匆忙讲完娄轩的事,程浪就把警察往外带,他说他还有件事要告诉他们。经过姜瓷洲所在的客厅时,程浪示意大家跟他一走,这么一路到了后门,程浪指着花圃自首了。

    他朝警察伸出两只手,坦白交待,十年前他杀了个人,尸体就埋在这些凤仙花下面。

    一众警察面面相觑,还是一个女警问了句,杀的是什么人,怎么杀的。

    程浪看到边上的铲子,过去拿了两把,一把自己用,一把扔给一个年轻警察,他往地上插了一铲子,据实以告。

    他杀的人叫程浪,十年前他流浪到了这里,那个程浪以为他是小偷,两人扭打起来,他杀了他,之后把尸体埋在了这里。

    那年轻的警察听了上前拉住了程浪,他搞不明白了,问了程浪好几遍,让他说说看自己叫什么。

    程浪解释说自己和那个死者的名字确实一样,但这没什么好匪夷所思的,他真的杀过人,他敢打包票一定能挖出尸体来。

    姜瓷洲这时在旁笑着插嘴,程浪是写剧本写得走火入魔了,他现在正入戏呢,正扮演自己笔下那个在老宅探险的男主角。

    警察们都笑开了,程浪挖得更卖力,那年轻警察见状,嘻嘻哈哈地帮着挖了几铲子,花丛下面只有土,什么都没有,年轻警察不干了,撑着那铲子看着越挖越深,整个人都陷进了土坑里的程浪说,要到他回派出所做个尿检。

    程浪没理会,大家也都静默了,看着他挖坑,姜瓷洲搬了椅子桌子出来,招呼大家喝茶吃点心,他还借一个警察的手机给付应打了个电话,报了个平安。

    付应一接到电话呜哩哇啦,又哭又叫,忙说要赶过来,姜瓷洲应付完他,瞅着还在埋头蛮干的程浪,问了句。

    要不要先吃晚饭。

    那群警察看得不耐烦了,一个年长的指着那已经有半米来深的土坑不让程浪再挖了,直接带他去派出所验尿。

    程浪还要再动铲子,硬是被两个警察拦住,揪着他上来。程浪心下鹘突,他明明记得他是把尸体埋在了这里,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连一根白骨都见不着。他瞄了眼姜瓷洲,姜瓷洲朝他摊了摊手,脸上带笑,他跟着那群警察走,还不时和他们搭话。

    一行人经过东屋时,姜瓷洲去把熔炉关了,火光倏然消隐,潮气扑进屋子,程浪一吸鼻子,只闻到苔藓和泥土的腥气。他看了看熔炉,又看了看姜瓷洲,心跳得愈发快了。

    他想他可能知道那具尸体去了哪里了。

    姜瓷洲也被带去了派出所,录了个正式的口供,程浪的尿检没有任何问题,晚上十一点多时,两人走出了派出所。

    姜瓷洲要打车回家,程浪喊了他一声,指着马路,找他一起散散步。姜瓷洲巴不得能和程浪多独处会儿,这样他就能对他说更多好听的话,吐露更多的爱意,用精心准备的花言巧语把他团团包围,即便和程浪分开了十年,但姜瓷洲对于把程浪留在身边这件事拥有十足的把握,他相信他曾在程浪身边布下的天罗地网,埋下的不计其数的糖衣炮弹是不会被时间磨蚀干净的,他相信程浪现在正处于有欲`望无处发泄,有罪孽无处可赎,岌岌可危的状态,纵然他的外表稳重成熟,睿智冷静,但他的内心根本脆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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