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都一模一样,要不是外头的襁褓不同,都没法儿分辨。这俩倒好,伸个手指头出去,一眼就看出谁是谁了。”

    韩玠瞧着抱了谢璇手指玩得欢实的盈盈,“才两个月就好动起来,长大了必定是另一个采衣。”

    “采衣小时候也这样?”

    “她小时候就爱闹腾,但凡身边有个人,就折腾个不止,什么都要拿来玩,没得玩了,就咬自己的手指头。她哭起来跟盈盈不相上下,而且心意稍有不合就哭,叫人头疼。”韩玠想起久远的记忆,像是隔了一生一世,却依旧鲜活而温暖,“那时候奶娘天天盼着她睡觉,就只有我守在旁边逗她,哭了赶紧哄。”

    他从前很少说这些琐事,关于兄妹俩从前的故事,谢璇大部分还是从韩采衣那儿听来的,闻言倒觉得好奇,“你不烦吗?”

    “烦啊,但母亲说我是哥哥,必须照顾着她。”韩玠喟叹,“小时候太好骗,母亲把她丢给我,就老老实实守着。其实那丫头哪需要照顾,自己就能玩得高兴了。”

    “那盈盈怕是要跟她投缘了,”谢璇一笑,“上回采衣过来,就说两个孩子里更喜欢盈盈,果然是脾性相投。不过现在也好,昭儿性子沉静,回头有盈盈闹着他,也能活泼些。盈盈这里呢,有个哥哥在身边给她折腾,也给咱们省事儿。”

    昭儿像是听懂了似的,将胳膊伸出襁褓,像是表达不满。

    韩玠却捉了他的手塞回去,低头一笑,“昭儿记住,做哥哥的,当然得照顾妹妹。”

    襁褓里的昭儿不想理他,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又呼呼睡着了。

    从冬月到初春,隆庆小皇帝的病一直就没见好转。

    宫里头如今格外冷清,傅太后疯疯癫癫的时好时坏,大多数时候都在自己宫里闹,小皇帝的病便由三位太皇太妃轮流照看着。韩玠和谢璇时常进宫去给皇帝问安,偶尔小皇帝闹得韩玠没办法了,便将两个孩子裹得严严实实,抱过去给他瞧瞧。

    晋王倒是从泰陵搬回了京城,他的王府已然修葺完,住进去了就不怎么出门,前去拜访的朝臣络绎不绝,大半儿都吃了闭门羹。

    过了冷冷清清的除夕,天气渐而转暖,小皇帝的病却愈发沉重。

    自去年登基至今,也不过短短一年时间而已,虽有宫里的珍馐玉肴养着,小皇帝却瘦了整整一圈,到得三月阳春的时候,身子虚耗殆尽,再也没能起身,直至驾崩。

    小皇帝驾崩的那一日,韩玠就站在御榻跟前,看着那个日渐瘦弱的孩子面色苍白,心里泛起浓重的酸楚与无奈。他这副柔弱的模样,同越王膝下那位早夭的县主何其相似!

    从前韩玠无法插手内廷的秘辛,有些事就算有所怀疑,也不能够深查。直到他成了摄政王,可以翻阅更多卷宗,探查更多的宫人,才隐约嗅出当年宫中的阴暗——太子和越王身子健壮,身边都有姬妾,为何都是膝下荒芜?

    那位庸郡王远离京师,在和越王勾结之前,难道就心甘情愿的离开,不曾有过任何报复?皇位被夺,荣宠尽失,他不能将元靖帝赶下皇位,便用了更隐秘龌龊的手段——没有足够的手段令元靖帝断子,却可以让他绝孙。太子和越王都养在皇宫,幼年的饮食上再怎么精心照料,寻些药材慢慢损耗生育,却也不是不可能,即使成年后觉出不对极力补救,却也为时已晚。

    所以太子即使弱冠时即娶了太子妃,也是到年近而立才有了思安;越王身边滕妾不少,也是过了三十才得县主。这两个孩子都是自幼体弱,多病易损。相较之下,养在韩家的他侥幸躲过了暗算,前世今生,都是在合适的年纪有了孩子,而昭儿和盈盈,也不见有体弱之象。

    这些事从前只是揣测,这两年闲时翻查,韩玠才渐渐寻出端倪。只是几十年前的陈年往事,想要寻到确切的蛛丝马迹,却已力所不及。

    现如今站在驾崩的小皇帝跟前,韩玠缓缓跪下去,心头却像是压了千钧巨石,叫人喘不过气。这孩子自出生起就坎坷,韩玠在他身上费了不少的心思,从襁褓婴儿到勤奋的皇帝,他的懂事让人愈来愈喜欢,愈来愈心疼。论起来,宫廷上下恐怕没有谁会比韩玠更爱他,可韩玠最终还是没有办法来保住他——从元靖帝将这孩子推上帝位开始,许多事上韩玠就已无能为力。

    这孩子心地仁善,又有上进之心,原本可以做一代明君,可惜他生于皇家,还挑起了江山天下——原本就先天不足,自娘胎里带出些柔弱病气,元靖帝在的时候寻了种种珍奇药材培本固元,外头瞧着健朗了些,内里却还是虚亏。先前因风寒病了几场,损了身子,那么小的年纪,又要学政务,又要读书习字不得玩耍,哪里吃得消?身边没有玩伴,只有案头堆成了山的奏章和书案上连篇累牍艰涩难懂的书,他又憋着一口气想要学好,拖着病体不肯释卷,反倒精神不济,身子迅速损耗下去。

    没能抵住阴暗的侵蚀,更难以扛住朝政天下的压力。

    元靖帝将皇位交给这体弱又懂事的孩子,到底是失策了。如果他不够懂事,更顽皮一些,太医的调理之下,或许还不至劳累至此。可这也只是如果而已。

    这座金殿玉阙沐浴在阳光下,阴暗处的手却令人心惊。

    帝王居处,原本不该是这个样子。

    现如今皇帝驾崩,百官齐哀,不胜唏嘘。

    唏嘘过后便是难题,国不可一日无君,还是得尽早拥立新帝,可隆庆帝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哪有什么后人来承袭皇位,执掌天下?他驾崩前也不曾有过遗旨,就只能往上追溯,从元靖帝膝下的王爷里头挑。韩玠的身份固然也被一些朝臣们暗暗诟病,然而他如今已是摄政王,在军中,以廊西和雁鸣关两次战事而扬名,在朝堂上,更是雷厉风行,威压群臣,几乎是许多大臣心目中不二的人选。元靖帝膝下的另一个就是晋王了,他虽隐匿数年,却是才名依旧,文官们也大多称颂其贤,旁人尚且不论,疯癫的傅太后却还是想抓着这根救命稻草的——

    她跟韩玠早已如同仇雠,若等韩玠登基,她必然不得好死。若是晋王能够登基,或许还能讨得一线生机吧?儿子没了,母家日渐势弱,傅太后也只好寄托这渺茫的希望。

    昭阳宫里比先前还要冷清一些,因为傅太后时常疯癫发作,韩玠怕她冲撞了隆庆小皇帝,便与病中的小皇帝商议,下旨多添了一倍的侍卫,团团护在外围。近身伺候的宫人们倒是没有裁减,只是傅太后深更半夜的疯癫尖叫,种种恐怖神情令人不寒而栗,除了几个胆壮的宫人外,也没人敢近前去伺候。

    晋王奉懿旨入宫,瞧见这等情形的时候,暗暗摇了摇头。

    自那日傅太后尖叫着跑出去后,晋王就再也没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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