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星光太过孱弱。

    如萤火,摇摇欲坠。

    然而即便是萤火,也牢牢将一人护在中心。

    狂风猎猎,纷扬起雪白的衣裾。楚离却如一柄利剑迎风不动,双目中亮起一丝惊人的战意。

    身中血液渐渐沸腾。重楼霜降、万古冰河,都是堪破阻力,一往无前的剑意。天地巨力无情傲岸,民不与官斗,人不与天斗。可天地如牢笼,剑道无止境,谁也不知那天外境界是何种光景。

    他,却想看一看。

    这倾轧天地的力量就在眼前。

    而剑,已在手。

    明澈的心境中,这洪流无孔不入,然而它的力量却并不是集中在一起。它们彼此震荡,倏左忽右,变幻非常。

    八百步、五百步、三百步……

    越是接近,那急速的震荡便越发漏了行迹,于细微处,彰显丝丝破绽。

    楚离的心中再次升起一丝明悟,天道之下,绝无必死之局!

    剑终于出鞘。

    混沌中亮起璀璨的霜白,纯粹到了极致,就像是亘古冰川中折射出的阳光,剑每抬起一分,便会刺目一分。楚离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剑刃周围的空间极度扭曲起来,无声无息向内塌陷,待那惊人的寒意向内一拢,便轻轻地点在大阵的阵眼中。

    浑身的真气一瞬间抽取大半,看不见的琉璃世界自那一点龟裂出无数狰狞的裂缝,下一秒,在低吼着喷薄而出的寒气中,轰然粉碎!

    经过“无”剑放大十倍的裂隙,满如圆月,笼罩四野,周天星斗大阵顿时光芒大盛,沿着洪流震荡的轨迹,一瞬间将咆哮而来的巨浪切割分散,星光无孔不入,足足渗透了半里,方有力竭之象。

    但见混沌之中,撑起一片静谧星空,宛如礁石。

    蓦地,一股危险至极的感觉蔓延升起。

    楚离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感觉,心如擂鼓,毛骨悚然仿佛被勾魂锁链缠绕去半个脖颈。是以,当那声湮灭灵魂、震碎五脏的怒吼穿耳而至,星斗大阵中,一道白影已先一步——

    翩跹而起。

    身后,冰河裂隙圆如满月,万千寒意如飞蛾扑火,自四面八方尽数归从到三尺青锋之上。

    前所未有的巨力,让背后剑匣也低低嗡鸣起来,星斗大阵外空气凝滞,可见的冰蓝色纹路延展向四面八方,仿佛连时间也一并冻结。“咔嚓……”剑刃上一丝轻微的声音传来,楚离双目却亮着异样的神采,近了,更近了……

    肌肉颤动,几乎与那怒吼声同一时间——

    挥剑斩下。

    这一剑,耗尽平生之力!

    所有心神、真气、血肉甚至灵魂,都在这一剑中宣泄而出……只见一线冰白从空间中慢慢浮现,无声无息间,切分天地。

    混沌仿佛初开,被那一线白光阻隔成两个世界。好像只不过一瞬,又仿佛度过了千百年,蓦地,璀璨的冰白自那一线伟力中爆发出来,整个混沌,正在以可见的速度被侵蚀、甚至于——

    被冰封!

    恐怖的音波与剑气在冰封的世界中回荡,冰蓝色的纹路破碎又凝结,扭曲的厉害,却终归,如一方牢笼,将那左冲右突的凶兽拦在了里面。

    便见星空中,白影如孤鸿落地,而手中三尺青锋,随着楚离的下坠,一点点,一寸寸,化为冰晶飞散。

    出剑的那一刻,损耗之下,他意识便只剩下模糊的一点。

    “主人!”

    “宫主!”

    剑手忍不住惊呼,楚离勉强回过神来,身躯腾挪,一阵踉跄,总算安然落在阵中。他的面上全无血色,分明虚弱到了极点,然而那双眼睛,却如星子一般,耀眼而锋锐。

    “咳咳……”

    唇畔一缕鲜血涌出,楚离却摊开手掌,见其中精魄安然无恙,神色微缓。

    星斗大阵外,那狂暴的混沌被牢牢冻结,五名剑手终于脱力地撤下剑阵,劫后余生,一个个亦是面色发白。

    “速速疗伤,防那白羽衣回返至此,趁虚而入。”楚离语声平静。

    那些白羽衣遗留的手下已全数死在方才的乱流当中,可此人精于算计,又早早退去,说不定便蛰伏在四周,伺机而动。

    殿宇里的不知何物太过凶恶,有冰河巨力的保护,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极远处一座腐朽不堪的浮空岛屿上,柴铭被极为狼狈地扔掷于地。滚了两番,直摔得两眼金星,浑身剧痛。

    “白羽衣,你发什么疯!”他嘶声怒道。

    “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说话。”

    慢条斯理地拂去掌心尘埃,白羽衣露出一个轻柔的笑容,“莫说让你摔个跟头,便是我不高兴了,将你一寸寸碾成灰尘……”

    “你,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

    柴铭几乎咬碎了牙齿,却只能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就打算这样算了?”白羽衣筹划多年,所作所为显然不止他这两日看到的,这样深沉的一个人,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么?无论如何,必须得到能克制对方的宝物,若无功而返,他便要一辈子受人控制,不得自由。柴铭清楚,这个神秘的魔窟是他唯一的希望。

    也是唯一的机会!

    白羽衣有些意外地扬眉瞥了他一眼,“不错,有点长进。”能够学会忍气吞声,倒也不算朽木。

    因为一时不查而被打破盘算的一丝火气渐渐消失。

    白羽衣抬首看向那天边模糊的一团,即便隔着这么远,空间中依然有着些微震颤,以及——

    那几乎刺破苍穹的寒锐剑意。

    呼出的气逐渐带了冰白。

    “他果然没走。”白羽衣喃喃地,说不出是钦佩还是叹息,虽然阴差阳错,所筹谋的目的到底还是达成了。

    “那里面的东西才刚刚苏醒,好戏还在后面。”指尖抚上一枚灵羽,白羽衣冷笑一声,“待他们激战正酣再进去也不迟。”

    “你,把这里打扫一下,这几日静观其变。”

    他语声淡然,却毫不客气。往日里这些琐事都是由那些下属完成,如今他们都被遗弃在那乱流之中,这些杂活自然而然,就落在了柴铭的身上。白羽衣心情不好,柴铭也不敢触他霉头。只得忿忿应是。

    “吼吼!”

    神秘的殿宇中,不断传来振聋发聩的吼叫,经过冰河之力的层层削弱,已不会伤及肺腑。但见那冰纹内波涛重重,却始终撼不动面前的磅礴冰川,五名剑手才对视一眼,留下两人在周围警戒,方才轮流打坐恢复。

    内视己身,楚离才发现五脏六腑皆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唯独经脉,因真气游走,很多伤处已迅速愈合。那灼热的气息涌入气海,再从奇经八脉贯通全身,每一寸肌肤在这真气下痛的微微发抖,却在它淌过后蜕变得更为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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