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迪尔的背部,手指微微一动,眼瞧着就要扣下扳机,然而这个时候,那人鱼突然从天空中一跃而下,直扑向雷蒙德的方向而来!

    “雷蒙德!”

    兰多下意识惊叫出声,想到之前那人鱼有强大的力量能将指挥官拍飞出去,想必已经不是光光的一团雾气那么简单,此时唯恐它做出对席兹号大副不利的事情,兰多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向着雷蒙德所在的方向冲过去——

    而那人鱼的速度显然比他快得多。

    就在他的手刚刚触碰到雷蒙德的衣袖的时候,它那由浓雾形成的苍白手臂已经缠绕上了席兹号的大副的颈脖,而后在黑发年轻人惊讶的目光下,它做出了个大概谁也没有想到的动作:它轻轻闭上那双看不出任何的双眸,以虔诚又恭敬的方式轻轻地在男人的薄唇上落下一吻。

    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

    就像是虔诚的教徒在亲吻他们心中的上帝。

    兰多下意识地缩回了即将要触碰到雷蒙德手,他停住了脚步,呆立在男人的身后,心中有千百种思绪一闪而过他却没有办法捉住它们其中的任何一条,大脑空白地看着雷蒙德——而在那一瞬间,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他总觉得自己看见在那雾状的人鱼的手触碰到雷蒙德的面颊之上,那原本白皙的皮肤之上,出现了暗沉的、像是贝壳状的鳞片一样的东西……

    兰多抬起手,狠狠地揉了揉眼睛,重新放下手时,他正巧看见雷蒙德面无表情地抬起手,以近乎于冷酷的神情,像是驱赶什么似的在那一团浓雾上轻轻一挥——

    下一秒,那条人鱼发出了痛苦的尖叫,原本圆润的身体轮廓像是被石子惊扰的水波似的溅起了无数涟漪,与此同时,那近乎于实体化的轮廓也开始变得模糊、透明,最后几乎接近于飘渺……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他们抬起头的时候,只意识到人鱼刺耳的歌声消失了,围绕在他们周围阻碍他们视线的浓雾也消失了,迪尔早已逃得不知所终,而月光之下,只有那之前由水雾形成的人鱼,它漂浮在空气之中,轮廓越来越模糊——

    最后,当那人鱼即将完全消失,它突然做出一个令人意外的动作,她先是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雷蒙德,随即蜷缩起身体,那条漂亮健壮的鱼尾变得越来越细,甚至像是一条蛇尾,那尾巴翘起,她伸长了脖子,张开樱桃小嘴,将自己的鱼尾轻轻地衔在了自己的口中。

    她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以自身组成的圆。

    兰多认为这似乎是一个让他觉得十分眼熟的图腾,然而没等他想明白这图腾究竟代表着什么,那人鱼便消散成了颗粒状,彻底消失在人们的眼中。

    ……

    整个西尔顿皇家军炸裂开来,骑士们似乎为自己方才片刻的失态以及失职自责不已。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雷蒙德?你还好吗雷蒙德?有没有中毒?有没有中蛊?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兰多猛地扑到自家大副的背后,一把抓住他将他强行转过来面对自己,在捧着他的脸确定了他的脸还是正常人类应该有的模样而非布满了鳞片后,他长长地松了口气,用双手将他从头摸到脚确定他胳膊腿还安在,随即又紧绷着脸伸出三根手指在目光暗沉的男人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手被无情的拍开,摸着大概被无情的力道拍红的手背,黑发年轻人长吁出一口气:“看来你是没事,刚才那怎么回事?”

    “不知道。”雷蒙德言简意赅地回答,说着看了看迪尔离开方向,用不带太多感情的声音说,“被他跑了。”

    “……刚才那人鱼这么个暴走,神仙也抓不住迪尔。”兰多凑上去,盯着雷蒙德,“最后你做了什么把它弄没了?”

    雷蒙德收回目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沉默片刻后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

    兰多想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然而兰多也知道继续追问下去显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看得出这会儿雷蒙德心情极为不佳,唯恐再继续唠叨下去自己会成为炮灰,兰多只好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跟着雷蒙德准备打道回府——此时已经接近午夜,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边,兰多跟在雷蒙德后面跳上了马车,一路上两人一个字都没有说,男人单手支着下颚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兰多闲着没事,借着马车上摇摇晃晃的油灯,将之前人鱼所唱的歌声努力回忆一个个字地记下来,一边写一边琢磨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应该怎么从这里面找到所谓的利维坦雕像的真正坐标——有时候想到兴头上,转头想逃跟雷蒙德探讨一下,对方却显得对这个兴致缺缺,问他怎么回事,也只是敷衍地说一句:“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兰多撇撇嘴,十分不理解面对好不容易到手的线索雷蒙德怎么一点都不兴奋,自顾自地埋头苦写,直到写到最后一句“烈焰中重生,从凋零回归根本”,他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羽毛笔——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这一句话饱含着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稍稍抬起头看着雷蒙德,双眼发亮:“之前那条人鱼明明唱的只有前半段,怎么后面突然会蹦出一句完全不一样的?你还记得中间发生了什么吗?”

    男人脸上放空了几秒,那双湛蓝色的瞳眸终于缓缓恢复了焦距,他收回目光,深深地看了兰多一眼然后回答:“没什么特别的,当时我和迪尔都受伤了,两人摔进那个大缸里……”

    兰多稍稍挺直了腰杆:“你意思是你的血也滴进那个缸子里了?”

    雷蒙德话语一顿,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那人鱼明显对你的态度和对普通人不一样。”

    “那又怎么样?”

    “迪尔说过,巴布鲁斯岛的后裔的血才能让‘人鱼的咏叹调’做出回应,迪尔的血让它开口唱歌说出了‘利维坦雕像’坐标所在,但是没有后面的那半句,后面的那半句是在你的血混入水缸里之后才出现的……迪尔还说过,巴布鲁斯岛的后裔不吃鱼,他小时候因为吃鱼差点去掉了半条命,而你也从来不碰那东西,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你的诡异怪癖,直到你在莫拉号上好不容易碰了一次鱼,然后发烧大病一场——”

    兰多的语速越来越快,黑色的瞳眸之中从刚开始的迟疑也变得越来越坚定,直到一只大手捏在他的下巴上让他不得不闭上了嘴,他目光闪烁,借着马车内摇晃的煤油灯橙黄的光芒,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雷蒙德……突然说:“是不是很惊讶我这么在意细节?是不是很惊讶我居然拥有如此惊人的推理能力?夸我。”

    “听着,兰多巴塞罗罗,我跟迪尔不是一个种族的生物,你最好少把我和他混为一谈——不喜欢吃鱼也是我自己的爱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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