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苏日勒已经统一了草原。蒙人彪悍,身体永远都流淌着战斗的血液,对中原沃土怎能不虎视眈眈?

    大周要迅速加强边疆防卫,为此应兵部之请奕栩拟票上交内阁朱批。军情紧急,内阁很快批了下来,由兵部侍郎亲自前往督防。在隆德帝面前,三皇子奕栩提出要派一位皇子以皇父之命随同前往:一来与边疆军士昭我大周天子护卫江山黎民之心,二来也让皇弟们得以历练。

    初闻这提议,林侦觉得是在为奕枫铺路,可毫无征兆之下,太子竟然提议让他去,而三皇子也欣然附和。于是,隆德帝下旨:七皇子前往边疆督防,九皇子派到五军都督府任副将。

    他被派往西北,换来奕枫留在了京畿重地。

    这样的变化,措手不及!西北之行虽然只是短短几个月就会调他回来成亲,可林侦觉得事到如今已无法预计到事情的走向,而太子的交代更让人心惊:他怀疑二皇子奕栐与庄士铭勾结,希望林侦此行能有所收获。

    这水真是越趟越深,越趟越浑!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可林侦却隐约感觉到庄士铭总是早太子一步在计划,如果太子预料不错二皇子奕栐也是他们的人,虽然在各地要职上两方平分秋色,可那这兵权与财权的实际掌管,已经足够威胁到太子继位。这样看来,太子的焦心是有道理,只是他因为这顶储君的帽子根本就不敢大动作部署。

    静下心来,额头的汗冷去,手心里又攥湿了一把。每朝每代都有权臣,首辅之位从来如是。权臣并不意味着是中饱私囊、卖国求荣的奸臣,只是权倾朝野难免就与压抑中的储君成为两股不相容的政治势力。

    庄士铭是兵部出身,一路来边疆国防也曾尽心尽力,野心大,大得不是要篡龙位,却是要保证延续现在的势力,新君继位后他庄家依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想起柏家一百多条人命,是芽芽在这个时空的全部家人,一手遮天、草菅人命,现在提起这个“庄”字林侦就恨得牙根儿痒!更何况,还有七皇子可怜的母妃……

    储君最忌动用后宫来铲除异己,皇帝对此不但十分反感而且高度防备。可这却是封建帝制结构中最能四两拨千斤、可以让整个王朝毁于一旦又可以力挽狂澜的地方,因为一切都握在那个九五之尊手中。

    报仇伸冤也好,为国为民也罢,都到了动隆德帝的时候。

    林侦起身,走近卧房中闭了门。床头暗格中拿出一沓子纸张,落下帐帘,一张张摊开在床上,这是一个多月来他苦苦研究与追寻的结果……

    山西行,深入虎穴,为林侦招来了生死之难,也招来了为他守望之人,那个他称为舅父,实则身份极为尴尬的男人。

    在探究案子的同时,林侦一半的精力与心思都在观察眼前的这个人。他说是为了芽芽才一路跟踪,真的仅此而已?芽芽安稳地住在公主府,他却在千里之外大开杀戒。若不是时刻护在左右,怎会如此准时从天而降?

    秦毅,四十出头的年纪,一头银丝,白如霜雪,冷若寒冰,他的心思,何须多言?

    爱,是火,相爱的人能为彼此燃烧也能烧毁对方。自从开始喜欢芽芽,那刻骨的相思与咫尺天涯的痛折磨得林侦几近疯狂,又不得不压抑在沉默与拒绝之中。这样的痛苦煎熬熬出他扭曲到几乎崇高的情感,想要她的幸福远远大过了自己,为此,他不惜一切。好在他最终得到了芽芽,而眼前这个男人,没有。

    林侦不敢去猜想他的痛苦,却能理解他一生未娶的轻松。

    朝夕相伴,那个横在两人之间的联系如此痛、如此鲜活,终究避无可避。带芽芽离开,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燕妃之谜,林侦要为自己在这个时空的母亲找到答案。

    当事人就在眼前,何须往别处探寻?林侦斟酌再三,终于开口问。

    说起当年,秦毅已十分平静,只是面对的是她的儿子,让他多少有点不好启齿。夜深人静,一盏小烛,陪在林侦床边,他自斟自饮,微醺之下方道出二十年前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对于燕妃的贬罚,芽芽曾说,“深宫禁锢,能犯什么错啊?孩子都给他生了仨了,老夫老妻的,还能做错什么得罪他呢?除非是婚外情!”

    当时林侦就斥她口无遮拦,毕竟这一句本身就前后矛盾。深宫禁锢如何婚外情?虽然历史上有过仅凭一封信、一个信物就定人死罪的后宫案。在林侦看来那只是顺手推舟,与爱情无关,皇帝对妃子的一时之欢哪里经得住一点亵渎,哪怕就是假的也是玷污了自己的面子与骄傲。

    不适用此处。隆德帝深爱着燕妃,为了她与坤宁宫比邻建了颐和轩,他们的家。

    七年,整整七年,林侦觉得“宠冠后宫”实在亵渎,他是真的爱了她七年。他们是在相守,不是谁在宠谁。这样的夫妻,怎么可能仅凭一封信或者一句人言就让他斩断了他们的一切、抛弃了她?

    林侦的疑惑是对的,不是“一“封信。当秦毅说出隆德帝手中的证据之时,连林侦都开始怀疑燕妃究竟冤不冤……

    从搬入颐和轩的那一天起,她就开始写信。信中他对她的好、别人眼中的万千宠爱在她笔下都成了不能忍受的煎熬,一字一句倾诉给自己恨不能嫁的心上人:秦毅……

    一个月,平静时,三两封;难熬时,五六封。五年,积攒下来整整一大箱……

    听到此处,林侦急于求解,“舅父,你真的收到这些信??”

    在他府邸搜出来并不一定他就真知情,他常年在外,如果有人栽赃陷害并不难办,可秦毅却摇摇头,“每一封都是我亲自收下、打开的。”

    想起那些年盼着信、伴着信,一个个孤独又温暖的夜晚,烛光映在眼中,晶莹一闪,他喃喃又道,“每一封。”

    “笔迹呢??可真的是母妃的笔迹?”

    “是,是燕儿的笔迹。”从小一起长大,点点滴滴都在心头,怎会不认得她的笔迹?

    证据确凿,林侦最后一点希望自己都觉渺茫,“也许……是有人仿写,也未尝不可。”

    这一句果然薄弱,听秦毅讲才知道那信中常见他二人夫妻相处才可见的私密。若非如此,怎会让隆德帝一眼看见就证据确凿,夫妻贴心的话都被她写下来与别的男人嘲讽,真真是句句刮骨、字字诛心,大怒之下,他一口黑血呕破心肠……

    林侦想,如果有一天让他看到这样的信出自芽芽的手,林侦不知道男人尊严的侮辱与爱的背叛,他能不能受得了……

    就在林侦几乎要放弃追查之时,秦毅长叹一声,“是我负了燕儿,她当死不瞑目。”

    太过相思,收到信,他欣喜若狂,此生能有她的心相伴,即便不能相守又如何?

    痴心才有痴念,秦毅万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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