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琢磨,依然不知所以,忽见老父目光惊震,正要开口问,猛地被一把推开,力道之大,任是林侦这般强壮都一下子后仰狠狠磕在高几上!

    一身银薄袄,赤脚走地,将才还勉力难撑的老人一身筋骨气势生风!走到紫檀字书屏旁将上方悬挂着一把青龙剑猛地抽出,刺朗朗,寒光四射!

    眼看着老父拿着剑就往外去,林侦吓得赶紧扑了过去,“皇父!皇父!!”

    眼窝深陷,血色全无,暴跳的青筋几乎挣破!痛,已是身若凌迟,一片片割下,鲜血淋淋,此刻仿佛全部迸发了出来,力大无比,双目充血,疯狂之色完全没有了帝王的沉着与把握!

    林侦死死怀抱着他,“皇父!皇父息怒!皇父息怒!!无论皇父瞧出了什么,都已是二十年前的事!如今母妃沉冤待雪,都在皇父一身!皇父万不可冲动行事,一旦打草惊蛇,恐后患无穷啊,皇父!!”

    “儿啊……”

    突然咆哮,老声长痛,撕破了夜空……

    ……

    将进腊月,一场雪未化尽,又是一场,银装素裹,遮掩去每一处暗淡的角落;夜深人静,风轻过,卷起浮雪,轻纱烟雾,鬼魅般飞舞。

    汝宁公主府的后宅卧房,三公主亦洛挺着大肚子靠在床头,临盆在即,耻骨痛得她根本无法站立,即便是今日这破了天荒的场面,她也起不来,一手心冷汗,心怦怦跳,隔着珍珠帘子,看着外头一柄小烛旁那清瘦的老人:宽袍便服,面容祥和,若不是地上黑压压跪着的男人们,谁能想得到这正是金銮殿上君临天下之人!

    “五军统领大都督袁直,”

    “末将在!”

    “朕口谕:命你中、左、右、前、后五军于今晨日旦之时封锁所有出京要道,只许进,不许出,一刀斩,敢有违令硬闯、蒙混过关者,杀。”

    “臣遵旨!”

    “宗人府大总管李瑞,”

    “奴才在!”

    “朕口谕:命宗人府内卫于今晨日旦之时封锁宫中北五所并三皇子永定王府,不许任何人来往出入,违令者,斩。”

    “奴才接旨!”

    “秦毅,”

    “草民在,”

    “朕封你三镇统领大将军,镇守宁夏、固原、甘肃三方要塞,由五军都督府护送连夜出京,即刻上任。”

    “臣遵旨!”

    一道道谕令下达,老人神色如常,言语平静,说罢略感口渴,看那三人默声退去,端起手边茶盅,轻轻一拨抿了一口,“西南王江沅,”

    闻听座上召唤,跪在地上的江沅心里咯噔一下!西南王??这是民间传言冠给他的名号,几时当真登得庙堂之尊?更况,这三个字本就隐隐含有与朝廷抗争之意,最是封疆大吏之大忌,谁敢当着皇上的面叫?可今儿……怎的正是出皇上之口?

    斟酌再三,连儿臣都不敢再自称,只俯首应道,“臣在,”

    “朕问你,你一封书信能否动得西南千军万马?”

    今夜实在不同寻常,江沅知道大战在即,皇上已然是要破釜沉舟,咬了咬牙,“能。”

    “好。”老人搁下茶盅,“命你传信西南军,出川、贵,入宁夏、陕西。”

    江沅微微蹙了蹙眉,“求问皇父,走多远?”

    “要够得着袁直。”

    这要的不是西南军,这是要重兵威慑、保卫京城,江沅忙俯身应道,“臣遵旨!”

    下达完军令,隆德帝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人,微笑道,“平博啊,起来吧,奕桢,你也起来。”

    这是父亲在叫,林侦与江沅又行叩首之礼,方起身。

    “坐吧。”

    “谢皇父。”

    一张圆桌,怎敢平坐?只今夜,一切仿佛都退回了原点,两人不拘,一左一右坐在了老父身边,林侦亲手为三人斟茶。

    抿一口,热气缭绕,可林侦的手却在哆嗦……

    “喝了这盅茶,你二人也上路吧。”

    正在心里回想着刚才的惊心动魄,忽闻这一句,林侦一愣,“我二人?往哪里去?”

    “连夜出京往北。”

    江沅也诧异,“北到哪里?”

    “边疆。不带一兵一卒,只你二人,绕过西北军,直入敌营。”

    “啊??”

    林侦惊得压不住声,江沅也蹙了眉,“皇父,您这是……”

    老人微微一笑,“面见你家二姐夫,要他偃旗息鼓,率军后退百里。”

    “什么??”

    ☆、第89章 ,

    “怎么成了个哭包儿了?”

    林侦抱着怀里窝成一小团儿的人, 怎么揉搓都揉不展,软软地缠在他腰间,并不觉得用力,却是死活打不开。心也被她缠成水,几日来的惊心动魄、豪情壮志都烟消云散, 此刻只觉前路迷茫、生离死别般的舍不得……

    为燕妃平反昭雪, 在毫无政治根基的情况下, 林侦只有选择亲情牌。自古皇家无情, 他能压的只是隆德帝近三十年前的一场恋情,而赌上的却是他自己和一干忠仆的性命。

    四两偏偏拨千斤。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沉冤二十年的女子依然是压在帝王心头最重的心思。林侦眼看着九五之尊被他的言语击垮, 一字一句皆成了证据。

    帝王之情无奈又深沉, 一旦戳中, 脆弱不堪。当年自己的强取豪夺让他心生内疚与不甘,更让他嫉妒、易怒,什么五年阴谋、什么防不胜防, 可他是皇帝啊,他是天子!她就算是天下最无耻的荡//妇,只要他护着, 谁能伤到她……谁敢伤她?!

    冤不冤?冤!

    突然的真相大白,更让当年的不信任与软弱变成锥心之刺,一口恶血吐出,老人竟然亢奋起来。庄之铭根基深厚, 要动他必须周详部署、伺机而动,即便就是天子也不可在这个时候逞脾气。这也正是林侦他们小心翼翼选择深夜避人耳目的用意,当时只是想让隆德帝有个警醒,时机成熟之时再攻其不备、一网打尽;而林侦自己的私心只是想为燕妃平反顺带拖延婚期,好带芽芽远走高飞。

    谁曾想,得知爱人的忠贞与真心,对隆德帝来说仿佛佳人失而复得,大恸之下竟是复生的异样,像是在拿这一切向死去的她再次表白。孩子们的围拢下,他剔除了心里那层厚厚的污垢,人突然清明起来,任性得像个少年,身强力也壮,恍惚之中竟然有种幸福的味道。

    皇帝果然就是皇帝,大臣再嚣张也把握不住龙心难测。谁能想到,隆德帝手下最亲信之人竟然是五军大都督袁直。

    瓮中捉鳖之势已经摆好,连三皇子和九皇子都被看管,却唯独没有动首辅府。这一招尤其的狠,要在打死他之前先吓死他,厚黑学,攻心术,谁玩得过三十年主政的封建帝王?那一府一百多口姓庄的人,不用想也是一个活口都留不下。而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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