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

    她咳了一声,顿了顿又道:“钟大夫已经与我说了中毒经过,我想请堂叔为我解惑,究竟是何时让我饮下那味药引的?”

    谢冉的神情忽而有了些虚无缥缈的意味:“在丞相最为信任我的那段时期。那时丞相根基未稳,还没那么重的防心,刚好又赶上隐疾的事。我虽依附丞相,却终究不是谢家人,总要为自己留点筹码。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真的用上它。”

    “不愧是堂叔,那么早就为自己留下后路了。可是钟大夫没有从药方里看出药引来,是不是因为你当时给我的是另一张方子?”

    “没错,药引那张方子一直由我自己保留着,前些时候才烧掉。”

    谢殊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才又开口:“我此次大难不死,想必堂叔十分失望吧。”

    谢冉凄怆地笑了一下:“事已至此,丞相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处置?你可知,为何你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我却总是给你机会?”谢殊笑得有几分自嘲意味:“因为你是我眼中最适合做谢家族长的人。”

    谢冉浑身一震,倏然抬头看着她的脸:“什么?”

    谢殊闭着眼舒了口气,似又有了些精力:“可我如今只能和祖父一样,选择放弃你。因为你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做谢家人看待。”

    谢冉激动地站起来:“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谢家,如何不把自己当谢家人看待!”

    “是,你是一直这么说,但你的心里从未将自己当做过谢家人。你始终无法放开自己私生子的身份。长辈们在时,你甚至都不敢进入官场;等长辈们倒了,你又处处为谢家着想,生怕被谢家抛弃。对你而言,谢家只是一个收容之所,谢家人只是利益盟友,你得依靠他们,又拼命防着他们。你不是看不清时局,你只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才不得不出面保全家族利益。”

    谢冉怔怔地坐回去。

    “不过你的确比我适合做谢家族长,我是迫于无奈才走上这条路的,城府不及你深,手段不及你狠,世家延续需要的正是你这样的人,不是我。我本以为,有你在旁,再多几个谢瑄这样的小辈,谢家以后就能长盛不衰,但直到今日,我才知道自己终究是看错了你。”

    谢冉突兀地笑起来,忽然扑过去揪住她的衣领,“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谢殊,我宁愿你从没回过谢家!”

    谢殊一脸平静:“是啊,那样就没人夺走你的机会了。”

    谢冉怔了怔:“没错,你说得没错……”他手下用力,几乎要将她提起来,眼眶通红,“杀了我!我比你还要憎恨如今的我!”

    “想死?”谢殊慢慢拨开他的手指:“我不杀你,我还会给你权势,让你做谢家族长。”

    谢冉错愕地松开手,跌坐在地上。

    “但是你记着,你永远也得不到实权,所有事情都要经过我才能定夺。”谢殊一手扶着床沿,微微倾身看他,眼光森冷:“你只能做我的傀儡。”

    谢冉踏上走廊时,似被剔了魂魄,浑浑噩噩。

    卫屹之正好从远处走来,看见他这幅模样,又是从谢殊房中出来,心里已猜出几分,与他擦身而过时,手已按上了腰间,想想又忍耐了下去。

    这是谢殊的事,她自己会处理。

    先前说了太多的话,谢殊有些疲倦,刚刚又喝了碗药,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卫屹之在床沿坐下,她睁开眼看到他,自发自觉地钻进他怀里。

    卫屹之抚着她的头发:“下毒的事都处理好了?”

    “嗯。”

    “确定没事吗?”

    “不是还有你在吗?”

    卫屹之笑了笑,扶正她身子道:“明日随我去旧宅居住吧,暂时离开相府好好养养身子。”

    谢殊犹豫道:“襄夫人要是知道了怎么办?”

    “放心,我跟她说过了。”

    “什么?她居然同意了?”

    “没有。”

    “那……”

    “可她也没反对啊。”

    谢殊还想说什么,卫屹之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唇:“这两年大小事情不断,你我聚少离多,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你也不要顾虑太多。”

    谢殊这才点了点头。

    天黑时沐白送饭菜过来,谢殊吩咐他简单收拾一下东西,又让他去知会钟大夫,要把他也一起带去卫家旧宅。

    卫屹之给她夹了些菜,听到这话,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了句:“钟大夫没跟你说什么吧?”

    “说什么?”

    “你身子的状况。”

    “倒是叮嘱了一大堆,沐白都记着呢。”

    卫屹之看看沐白,后者朝他摇摇头,他这才松了口气,又笑着与谢殊说起了别的事。

    吃完饭,谢殊想出去走一走,奈何实在乏力,最终还是被卫屹之丢去了床上乖乖躺着。

    婢女们送了热水进来,都不敢抬头,只装作没看见房里还有个武陵王。

    洗漱完毕,谢殊已经疲乏至极,抱着被子昏昏欲睡,口中道:“你该回去了,难道真的要时时刻刻寸步不离?”

    卫屹之将房门掩好,走回来道:“你当我开玩笑?”

    谢殊掀了掀眼皮子:“我倒是无所谓,只怕很快都城里又有流言蜚语了。”

    卫屹之在她身旁躺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指:“那这次就说本王挟功报复,反过来囚禁了谢相,如何?”

    谢殊吃吃而笑:“求武陵王手下留情。”

    “想得美,你还欠着我一笔账呢。”

    谢殊从被子里探出脑袋,茫然地看着他:“什么账?”

    “那次陆熙宁来试探,你与我做戏,之后答应我的事都忘了?”

    谢殊脸红了红,闭上眼睛装睡。

    卫屹之笑了一声,替她理了理鬓发:“睡吧。”

    已经是渐渐炎热的夏季,谢殊却因为在病中而身体发冷。睡到半夜她到处找被子,却又疲乏地动不了,忍不住哼哼了一声,身旁的卫屹之立即被惊醒了。

    “如意?”

    谢殊被他急切的语气弄得愣了愣,反过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我没事。”

    卫屹之将她揽进怀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谢殊干脆也不找被子了,就在他怀里窝了一晚,却再也睡不着,听着他的心跳,一整夜思绪万千。

    ☆、八四章

    卫家旧宅里早已派人打扫了一番,仆人却没增加,卫屹之只调了几个伶俐的婢女在内宅伺候,主要的事还是交给沐白和苻玄去做。

    好在战事平定后暂时没什么大事发生,谢殊向皇帝告了假,安心在这里住了下来。

    宅子里开始成天飘荡着药香,她休养了几日,渐渐有所好转,偶尔也会在院中走上一走,直到蝉鸣喧闹,日头炎炎,才安分地待在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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