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她是我亲四姐啊!我花家几代人扎根团山,她若要做什么对团山不利的事,我们一家都……她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的!”

    顾春无奈地放开她,笑叹着摇摇头,轻道:“若她背后有人迫得她不得不做呢?团山不兴株连,便是她犯下大错,也没人会真将你花家灭了满门,这个规矩她很清楚。”

    若花四背后的人正巧又是个不择手段的,那她是选铤而走险、得罪团山保自己,还是杀身成仁、从容赴死保团山的秘密?

    两害相权取其轻,显而易见,花四极有可能已经做出了选择。

    花芫眼中聚起泪光,使劲摇头:“自请脱军籍出团山的人,我四姐并非头一个……以前出去的人,也没发现有谁向外透露过团山的任何事!”她不愿相信,她的姐姐会变成那样的人。

    “若我没料错,你在司凤梧那里碰壁后,花四原本想找的第二人选也并不是我,是你劝她找我的,对吗?”顾春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无奈地对花芫笑笑。

    花芫沉重地点了点头。

    因为她是真的相信,四姐真心只是想见儿子,所以她便天真的以为,随意从本寨找个在卫钊面前好说话的人——譬如叶行络、叶盛淮、江瑶、顾春——任意找他们几个中的谁帮这个忙,其实都是一样的。

    原来,根本就不一样。四姐真正想见的人,其实只是司凤梧吧?

    有些话不必说穿,因为真相会很残忍。

    顾春笑容悲悯的望着泪流满面的花芫,她知道,这位被师父寄予了厚望的小师姐绝不是个笨蛋。

    只是团山被遗忘太久,久到连团山的小辈们自己都快忘了这里有多重要。

    之前出去的那些人都没有泄露过任何秘密,是因为从前外界根本没人对团山感兴趣。

    可如今团山有李崇琰在,引人注目就是顺理成章之事。

    而这些因为李崇琰而将目光投向团山的人中,一定会有人敏锐地察觉,这片山高雾深的看似不毛之地,竟藏了太多可供推敲的细节。

    若花四真的只是想见豆子一面,为什么会让花芫先找司凤梧?

    无非是因为司凤梧手中那队人,除了镇守白石楼之外,还有另一个隐秘的任务。而正是由于这个隐秘的任务,恰好使司凤梧有权酌情从外部征召人员。

    团山屯军的兵源多是本寨及二十个副寨的子弟,惟有司凤梧手上那队人可酌情例外。

    也就是说,外界的人若想顺理成章地混入本寨,司凤梧是唯一的途径。

    当许多之前忽略掉的细节被串在一处后,整件事便透出一股子叫人心寒的算计来。

    放眼整个团山,知道司凤梧有隐秘任务的人不算多,而知道他那个隐秘任务具体是什么的人,就更是屈指可数。

    因为叶逊欲将叶盛淮调回本寨协助整军,便有意栽培花芫来接手济世堂,也是前几日才将司凤梧另有重任的秘密简单向花芫提了几句。

    而花四与卫钊曾是少年夫妻,又在本寨生活了近四年,她会知道“司凤梧另有重任”这件事,并不奇怪。

    花芫仿佛整个人被冻住,定在原地泪流不止。

    顾春见状,于心不忍地抱抱她通体遽寒的小小身躯,轻声道:“我是先答应了豆子,后才遇到司凤梧的,不然我不会走这一趟。你替我转告,就说卫钊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顾春心中暗忖,花四应该也不清楚司凤梧那个隐秘任务具体是什么,否则她不会如此冒进,以为司凤梧会网开一面助她回本寨。

    只是顾春自己身份本就尴尬,为明哲保身,她决定还是不和花四见面为好。反正她对花四的秘密也没有多好奇。

    “春儿,”花芫此时已是满面的泪意涟涟,眼中全是后怕与苦涩,“我是不是该庆幸,我并不知道阿梧……”那个隐秘的任务是什么。

    “许多事不知道才好呢,”顾春忙不迭地捂住了耳朵,“你可别再跟我说什么了,我没听见的啊!”她不掺和屯军的事,这是团山众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花芫立刻惊觉自己险些又犯错了。

    虽她相信顾春是可靠的人,但司凤梧的秘密任务这件事,也是不该顾春知道的。

    好在顾春半句也不问,若无其事地向外走了几步,忽又转头对花芫道,“待会儿花四来了,你最好也别问她什么,就当咱俩什么都不明白,只因她想念儿子,我们就帮了个小忙成全这人之常情。懂?”

    花芫抬起衣袖重重擦干面上的泪痕,郑重地点了头。

    她虽因个头不高看起来像个小孩子,又涉世不深,时常一副憨态可掬的天真模样,可她也是团山屯军的在册人员。

    若她今日能不动声色地扛过这场至亲之人的欺骗与利用,忍住伤心、失望,举重若轻地演完这折戏,还不叫敌方察觉一丝端倪——

    那团山十三寨的花七,就真正长成战士了。

    ****

    事实上,关于司凤梧那个隐秘的任务,或许顾春知道的,比花芫还多一点。

    有时候顾春也很痛恨自己机灵过度,许多事明明没人告诉她,她居然好死不死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为了避嫌,她更不能见花四,不然若是日后出了什么岔子,她很容易变成无辜的嫌犯。

    同理,她也绝不去问花四究竟为何而来、目前是什么身份、为谁做事……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些早晚会被司家查出来的事,无需她自作聪明去涉险逞英雄。

    她虽不能像她娘那样挽狂澜于既倒,可也绝不会像她爹那样大意轻忽,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她顾春只是一个投亲到团山寄居的平凡人,有那么三五个温暖的伙伴、一群随和又热络的乡邻与同门;平日里写写话本子攒点银钱,吃喝玩乐,嬉笑怒骂。如此活得虽简单,可是有滋有味又心中安稳……给个神仙做她都不换的,才不愿去搅和那些风云变色之事呢。

    悠闲地晃上街头找了一家小食肆坐下,不慌不忙地吃了一碗馄饨后,顾春又在四处逛了许多摊子,顺道买了些炭笔与纸墨。

    大半日过去后,瞧瞧天色差不多了,她才熟门熟路地进了青莲书坊。

    开门做生意的人,通常最忌讳有人一大早上门收钱,她向来懂事,从不会去触人家的霉头,是以每回都是等到中午之后才登门的。

    青莲书坊的彭掌柜将上一本话本子的尾款如数结给她之后,又痛心疾首的念叨了几句,无非仍是说她的话本子在中原的销量死气活样——

    “说没人看吧,多少又能卖出去些;可那销量……哎,实在有如鸡肋啊。”

    顾春老老实实地听彭掌柜抱怨完,又按照他的要求上书坊二楼去向鉴稿先生讨教。

    鉴稿先生与她打了一年多的交道,大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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