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侯爷对落雪有恩,落雪也是心甘情愿帮他做事,并无其他非分之想。”她说的极慢,一字一句咬的极重,生怕给轻尘落下任何的不是。

    “文二公子待落雪之意,自然真切。落雪原非草木焉能不知,只是相府高门望族,如何容的下落雪一烟花女子。侯爷愿意帮我赎身,还安排好了去处,落雪觉得这才是最好的结局,至于文二公子,相信随着时间的久远,自然会将落雪忘怀。”落雪一脸惨白,笑得甚是凄凉。

    “不会,不会的,东来对姑娘之情,山高水长,此生不渝。”文东来激动的表露自己的真心实意。

    “文二公子的厚爱,落雪无以为报,今日就权当是报答公子对落雪的深情厚谊。”她说到后面气息越来越弱,吐字也极其困难,清澄澄眸子里耀眼的光泽瞬间暗淡下去,好像此时西边的落日,虽美却已生悲凉之境。

    “落雪,你不会有事的,你不能有事,不能——。”她的手轻轻从他手心里滑了下去。

    “落雪姑娘,落雪姑娘,落雪——”文东来急切呼唤她的名字,可是无论他多么不舍,他的落雪姑娘再也听不见了。

    他一直都知道落雪并不喜欢他,后来到了博古塔拉,发现落雪对荣侯爷似乎心有所系,他从来都不是强求与人的人。从小到大,他是相府的二公子,需要什么马上会有人双手捧上。过着和其他贵族子弟一样富贵奢靡的生活,即便自己招之来挥之去,那些女人仍旧趋之若鹜。

    直到那天夜里和淮阳王的世子去不夜楼听到落雪姑娘新普的“石榴曲”:海榴开似火,先解报春风,叶乱裁笺绿,花宜插鬓红——郑驿多归思,相期一笑同。

    这不正是唱的她自己,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淮阳王世子都赞不绝口,扬言要将此女子赎回王府去。文东来是个粗人,自幼就不爱读书,相对于走科举路的大哥文泰来,他好不犹豫就选了武行,入了五城兵马司,凭借不凡的出身一路走来顺风顺水,没想爬上高位,也不想塑造兢兢业业的朝堂楷模,他就只是文东来,嬉笑怒骂,少年本性,信马由缰。

    直到遇到落雪姑娘,虽然只是一个身处烟花柳巷的青楼女子,那种百花绽放的时节里,唯有早已经和寒冬一起悄然退出舞台的梅花,唯她遗世独立,一身孤傲的女子,他彻底沦陷了。有事无事都会去不夜楼坐上一小会,听一首曲子,饮一杯清酒,乘着晴朗的月色满载而归。

    后来他知道归远侯的公子似乎独受她青睐,常常留到半夜,甚至坊间传言荣侯爷的公子要娶她回去了,就在他也想要替她赎身未果,和父亲大吵一架,最后落雪却被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客商赎走了。当他听闻此讯,从未有过的失落与绝望,关在家里好多天,直到被小妹唤醒才渐渐想要去释然。

    谁能想到,以为今生今世再也无缘一见的女子居然在异国他乡重逢,那种狂喜被他生生压抑的克制住,在博古塔拉的这些日子里,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光。后来他依稀猜到并没有什么客商,赎身的就是荣侯爷,他发现她眼角眉梢总是藏着难以抹去的忧虑。看起来荣侯爷一心是在文采薇身上的,作为文采薇的二哥他是欣喜的,可是如果能让落雪姑娘开心一点,他又希望荣侯爷能够接纳落雪,这种矛盾而复杂的心理让他患得患失。

    他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乎要将落雪镶嵌进自己的体内,这样他就可以和他心爱的落雪姑娘永远在一起了。纵然他知道落雪并不喜欢他,可是至少现在他们在一起。她人生最后的这段旅程他亲身参与,她用她的血肉之躯抵挡的那把剑,宛如一把利刃狠狠在他心口剜上了一刀。恐怕这一生,都难以愈合。

    ?

    ☆、谋逆

    ?  三十六 、谋逆

    因大火将驻军数百牙帐损毁惨重,已经不再适合住人了。莫日根吩咐众人搬到了西城的行宫里居住。草原上的宫殿自然比不上檀越洛城的宫殿,巍峨高耸数以千记的房屋。这里却另是一番景象,因博古塔拉地处东北,日晒时间长,雨量稀少,所以这里的房屋最多只修两层。因年温差大,冬季冷,风沙大,房屋便于保温全修成了平顶。

    两层楼高的房屋修建的十分敞亮,通常一层用以日常会客,二层则用来住人。屋子里一尘不染,一人高的窗子被打开透气通风,这里的建筑皆背风而建,窗户背风而开,加上今天的天气极好,阳光明媚,洒在人身上愈发温暖,丝毫觉不出现在已经是冬天了。

    轻尘跪坐在屋子二楼正厅紫檀木雕花草纹案几前,刚刚沐浴完还未干透的长发随意散着,发梢上挂着晶莹的水珠,随着她摆动的身体微微颤动。目光穿过半开的窗子深邃而阴郁,不知望向何处。

    “侯爷,当心着凉。”梳乐端着手里荷叶形茶舟半蹲着搁在轻尘前面的案几上。

    轻尘似乎被她唤醒了过来,收回飘远的思绪,轻声问“文公子心情可好些?”

    “未曾!”梳乐摇了摇头,执起鹧鸪提梁,壶口略低茶水便流了出来。

    “你多费心了!”她蹙着眉,看着梳乐又轻轻搁下了提梁。

    梳乐颔首起身,朱唇微启似乎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垂下的眼眸瞥见里间走出来的文采薇,朝她点点头,退了出去。

    “轻尘,人死不能复生!”落雪亡故的消息由自己亲口转告,她听到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握着文采薇的手微微一颤。

    “倘若不是因为我,或许她就不会出事了。”轻尘手指弯曲扣在案几上,满眼悔意:“荣家回京由圣上册封侯爵,一时满京城各方权贵争相前来结交,有一些实在推脱不得。那一日我受汝阳郡王邀约前往不夜楼赴宴,晚上汝阳郡王请大家听落雪姑娘弹琴唱曲,我记得那晚她唱的是楼南雁谱的《踏歌行》将军百战半生死,美人怅下犹歌舞,且不说这词写的何等悲壮,单单是落雪演奏的琵琶,金戈铁马,纵横沙场的气魄居然能够从那双纤细的指尖流淌出来,便觉不可思议。当时我多嘴赞誉了几句,汝阳郡王便以为我看上落雪,随即为我引荐。我一贯不适于人交际,只简单打了个招呼,汝阳郡王便以我唐突美人为由罚酒三杯,我依言照办,最后走的时候,落雪不由多看了我几眼。”

    她说着松开扣在案几上的手指,一下一下在桌面划着横线。文采薇跪坐在她右侧,端起几上的茶,浅浅饮了一口。

    “第二次是在淮阳王府世子的寿宴上,汝阳郡王邀请落雪前来唱曲,没想到淮阳王世子一眼就看上了她,席间更是挤眉弄眼恨不得当晚就将落雪留在王府里。几次目光转过的时候都看到她楚楚可怜的眼神,似乎在向我求援。想来我与她也算是相识一场,便主动找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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