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反应是,那女人不会是自杀吧?

    念头一出马上被她否定,那么不要脸的人,才不会自我了断呢。

    吴青夏的宝马撞断护栏,从著名的杭州湾跨海大桥坠海,上了新闻头条,地方台都播了。

    也算她命大,捞上来的时候还有一口气,被送到附近的医院抢救。

    夜里到家,佟凝还没睡,坐在客厅沙发上,见到钱江第一句话就是,“吴青夏坠海正抢救呢。”

    钱江说:“我看到新闻了。”

    佟凝和吴青夏,多年的老闺蜜掰得很彻底。提到她,佟凝恨得牙根直痒,白眼狼,蛇蝎妇人!佟家哪一点对不起她们祖孙三代?有求必应,资助她去英国读书,自己待郑嘉雯像亲闺女似的。她呢?她都干了些什么!

    佟凝道:“嘉雯刚刚哭着给我打电话,让我陪她去宁波。”

    郑嘉雯是她看着长大的,从小奶娃娃到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把对钱江的思念和愧疚化作母爱倾注到她身上,真真正正捧在心尖儿上了。事到如今,佟凝还是不忍心拒绝她。

    钱江坐到母亲身边,“嘉雯不是小孩子了,我们不可能看顾她一辈子。母子连心,血浓于水,她和吴青夏平日里关系再不好,关键时刻还是会站在她那一边。”

    佟凝眼里含了泪,“你说得没错......”

    钱江说:“这次回英国,我想起来一些事,小时候的事。”

    ***

    吴青夏被抢救过来了,身体并无大碍,精神却受到了刺激,醒来便哭叫着找警察。

    她说她有罪,要自首。

    医生和护士以为这是创伤后的应激反应,一开始没大在意,只是安抚。可吴大律师条理清晰地列明自己的罪状,连应该判多少年都说得清清楚楚,还给了医生佟大舅的手机号。“打这个电话,快叫他来接我。”

    郑嘉雯吓得不轻,觉得她妈疯了,夺过手机不让医生报警。

    吴青夏使足了力气给她一个耳刮子,“你是要害死你老娘!”

    郑嘉雯被打得一个趔趄,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妈,“你打我?你特么知不知道我连夜飞过来饭没吃水没喝在手术室外面站了八个小时啊!”

    吴青夏披头散发、气喘吁吁,一字一顿道:“给佟坤打电话。马上!”

    小田警官把脖子伸到窗外看了看天,“今儿个太阳没打西边儿出来吧?”

    刚吃过早饭,宁波医院打来电话,有位叫吴青夏的女士自首,列明自己多项罪状,要求警局立刻将其批捕。佟局沉着脸在白板上加了一条:诱拐女童。

    接到佟坤电话的时候,佟凝已经在客厅里坐了一晚上。她像做了一场滑稽的梦,大梦初醒。

    她先后经历失女之痛、丧子之痛,钱家和佟家都担心她会疯掉,她没有。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软弱还是坚强,或者只是单纯的逆来顺受,她认命,住院、吃药,接受治疗。

    可这次......尽管钱江顾及她的情绪,委婉又简略地描述被吴青夏带走的经过,佟凝却觉得她要疯了,愤怒的毒液侵蚀着她,她仿佛长出了利爪和獠牙,她想把那贱人生吞活剥了。

    无数个辗转反侧失眠的夜晚,以泪洗面的日子,内疚和自责压得她喘不过气。

    吴青夏,你怎么敢?!你怎么下得去手?!

    佟坤思前想后,觉得佟凝有知情权,鼓足勇气给妹妹打电话,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佟凝的声音很冷静,他还是听出了一丝颤抖。

    “我得见吴青夏一面,我有话要问她。”

    ☆、终章(下)

    按照钱江的意思,佟凝和吴青夏暂时不要见面。她从未见过佟凝那个样子,平日里温温柔柔的一个人,现在像一头被伤了幼崽的母豹,全身的肌肉紧绷着,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给凶手致命一击。

    她低估了一个母亲的感受,有些后悔跟她吐露实情。

    钱国涛没去公司,专门在家陪老婆。他也没好到哪儿去,血压飙到180,还安慰钱江道:“孩子,你做得对。这么大的事,爸妈不希望被蒙在鼓里,别担心你妈……”

    吴青夏除交代当年诱拐钱江外,还承认自己是阿澈的生母,以及曾帮助郑荣光洗钱。

    钱江思来想去,想不出吴律师在发什么神经。为救儿子?可她干嘛把其他的也都招了?那架势好像生怕跌得不够惨,恨不得踹上自己两脚。要不是下午有排练,她真想和佟大舅一起去宁波探个究竟。

    她回来这两天一刻都没闲着,除了乐团和公司的事,又见缝插针和钱澄吃了顿饭。

    钱淅川最近身体不大好,体检报告里很多指标都超过警戒线。“我妈郁结于心,有些病都是生生憋出来的。”钱澄叹道。

    钱江点头:“姑姑虽然要强,却是特别明事理的人,她经历的事,一般人都受不了。你多劝着点,多开导她,更重要的是,多想想怎么帮到她。”

    钱澄说:“雷震摆明了,底价七千万,再不能少。之前要一个亿呢。”

    钱江问:“七千万是人民币吧?”

    钱澄苦笑:“美金。”

    钱江瞠目:“还与国际接上轨了,美元结算。”

    钱澄说:“他以为自己是谁啊,也不照照镜子,看看值不值那么些钱。”

    钱江心道,雷震为钱家做的最大贡献就是提供了一颗精子。他不值钱,钱澄值啊。

    “我听说他带走了不少东西,最贵重的是一幅雷诺阿的名画。”

    钱澄道:“没错,市值七千八百万美金。”

    钱江说:“要不就把画让给他吧,正好七千多万,快刀斩乱麻,咱们打起精神好好过这个年。”

    钱澄见她语气真诚,是认真在建议。钱江在她心中颇有分量,别看妹妹年纪小,遇事不慌,颇有主见,能力又强,是她平生所见最具音乐天赋的姑娘。钱澄是个骄傲的人,而钱江是她的骄傲。

    “我回去跟我妈说说。”

    新年一早,钱家人换上黑衣,驱车前往西山公墓。昨夜便悉悉索索开始落雪,马路上却积不住,化成一滩滩黑泥,只房檐树梢上存了薄薄一层。

    到了西山,周权的车停在正门口,见到钱家的车队马上将车挪到一边。钱澄和钱江一左一右扶着钱浩天,雪天路滑怕他摔倒。钱淅川和钱国涛夫妇跟在后面。

    钱浩天看到周权点了点头,“阿权来得挺早啊。”

    周权端端正正行了个礼,“爷爷,我刚到不久。”

    这声爷爷叫得钱浩天很满意,也更加感慨,要是阿海在,一家人该多热闹。

    空山寂廖,偶有寒鸦自枝上跃起,震得枝桠轻颤,雪花簌簌落下。雪势大了些,几人走在苍茫天地间,听得风声呜咽。

    哥哥,好久不见,我是钱江啊……

    钱海在黑白照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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