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欢喜。后又细细打量李纹,且与李婶娘说话,皆十分投合,她便越发欢喜,倒真个有七八分那准的心思。

    李婶娘原是世情上历练过的,自然瞧出八分来,心里倒也愿意:这罗夫人言谈举动皆有章法,言语里也透着欢喜,竟有几分准数了。若那严家儿郎真个好,自己就做准了这一桩婚事,必是妥当。

    虽两厢情愿,然而都是大家子,外头却不愿显得太多。罗夫人便打头儿转开话题,因赞道:“令爱品貌出众不说,连着这么些亲眷女孩儿,也都各个出众,当真难得。素日都说江南钟灵毓秀,最宜女儿。现今瞧着到底不如京中首善之地,最得天下灵秀之气。”

    李婶娘自是谦逊两句,又道:“京中固然是首善之地,然而江南钟灵毓秀,却也不假。不说旁的,就是她们姐妹,多半儿也是江南人士呢。”说着,她便将黛玉、宝钗的籍贯道明,又言:“真个说来,就是另外的贾家姑娘,原论说籍贯也是金陵。只自幼在京中长大,倒也罢了。”

    这一干女孩儿之中,黛玉风流超逸,宝钗莹润端雅,最是出众。罗夫人不免点头称善,忽而见着跟在宝钗身后的香菱,不觉一怔,细细打量了半日,犹自怔忪:这女孩儿怎这般面善?

    正自瞧着,那边儿李婶娘见她注目良久,又瞧得是香菱,便只说是诧异香菱已是妇人妆容,就略略咳嗽一声,提了两三句话。罗夫人闻说香菱本自薛宝钗之兄的通房妾室,现今又做了妹妹的丫鬟,不觉皱了皱眉头,口里却还道:“这么个好模样儿,偏是苦命,日后也不知是个什么前程。”

    李婶娘原与香菱处过几回的,也不免嗟叹:“可不是,这是个好的,偏那边儿大妇容不下,倒可惜了。我瞧着薛家也不是那等不知礼的,想来于今不过嘴里过一过,缓个一年半载,哪儿真能做了姑娘的丫鬟。”说着,她不免略略提两句,不过是怕罗夫人将及自家礼数,倒坏了婚事。

    不想,那罗夫人听说是扬州人氏,又曾随黛玉学诗,倒越发留心在意。待得回去,她便唤来严氏,先自是商议严辙之娶妇一件事,两厢皆是满意,只待再细细打探,再无不妥之处,便要做定婚事。就是严辙之,也并无旁话。

    严氏满脸含笑:“若真个成了,婶娘并阿兄可要好好谢我这居中做媒的呢。”罗夫人担忧幼子婚事多年,如今有了眉目,自然欢喜,听得这话自点头称是:“这是自然,若不是你这做妹妹的留心,他哪儿能娶妇?原是分所应当的。”

    说罢这一件,罗夫人犹豫片刻,还是提了香菱之事:“只现还有一件,我倒不知如何开口——你瞧着那薛大姑娘身边的丫鬟如何?”严氏一听这话,便想起头前的种种,当即问道:“难道婶娘瞧着那个香菱也十分面善?旧岁我见着她,便觉不知哪儿见过,倒有几分缘分似的,很是亲近。只那是人家屋子里的,且薛家又素无往来,连话儿也不好张口。后头与林夫人说话,倒也听过两句,只没头没尾的,不好细问。”

    罗夫人也是吃了一惊,因道:“虽那也是扬州人氏,可你出阁前自在深闺,并不见外头的杂人。出嫁后又随女婿北上科考,也没处见人……难道那是我们家出来的人?可这么些年,我们家除却姑太太那一处,并无打发出去的人家。纵有几个或出嫁或撵走一类的,也没得你我都面善的道理。”

    由此想了半日,两人却都不知从何寻去,当即只得作罢。又各自回去,严氏因头前经过几回,略略思量便也作罢,连着李举人那儿也不曾提及。倒是罗夫人,她自来行事仔细,心思也重,且比之严氏更觉见过香菱,便十分留心在意,回去后虽不曾耽误了用饭梳洗等事,心思却实在有几分缠绵不去。

    待得梳洗过后,罗夫人自靠在床榻上思量之时,边上大丫鬟笑道:“太太,方才三爷令人送了一瓮好泉水来,道是今儿去东山赏玩时,特特与您取用的。用那泉水烹茶,很是轻浮。三爷头前有些醉了,竟忘了这事儿,现想起来忙令人送来。您可要尝一尝?”

    罗夫人听说,不觉一笑:“他倒还有几分孝心,罢了,将前儿得了的白露茶取一些儿来。你亲自过手,不要叫那些小丫头糟蹋了。”那大丫鬟自是笑着应承。罗夫人却自己一怔,猛然醒悟过来:是了,与那个香菱肖似的还能是哪个?就是头前见过的那位封夫人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 苦香菱重归慈母怀

    想到此处, 罗夫人便禁不住支起身子,张口便要遣人唤严氏过来, 又一瞧时辰, 只得作罢。待得翌日清晨, 她忙唤了严氏前来,将里头种种皆道与她。

    原来, 严家一应交际往来等事皆交与她处置,近来就有一件与严大老爷有关的, 她北上前亲去理会的:“你自小聪敏,想来也记得那甄家罢。”严氏听得甄家两字, 心里一震,忽而就想起往日一些面庞, 不觉惊叫:“怪道我觉得那香菱面善,原与封夫人有七八分肖似。小时爹娘常带我过去, 原见过好些面儿, 就是那英莲妹妹,我也与她顽过好些时日的。她、她难道就是……”

    “果真是她。”罗夫人听得这一番话,想着前后种种,不觉长叹一声:“我北上之前,忽而得了消息, 说是封夫人生了一场大病, 必得好人参才行。偏她父兄有些不舍,用的是些根须,我便亲过去送了一些, 又使人时时探望。闻说她好了,我犹不放心,又过去看了一场,方才罢了。那会儿她憔悴病弱,到底大面儿不曾变了,又是早年相熟惯了的,她的女儿,我自也能看出几分。”

    虽两头凑到一处,已有七分准头。可两人却都沉默下来,四目相对之时,皆显出几分难色来。倒不是说旁的,只是这样的事,非得母女相见,方能作准。但封氏头前一场大病,若要风雨三千来一程,只怕艰难。而那香菱,身在薛家,早前又已是做了通房妾室,虽说大妇不容,那薛家富贵非常,愿不愿意放归,又是一件难事。便这两件都成,难道她们便真个能咬准了香菱便是甄英莲?

    可要不说,两人心中又过意不去,现今便十分难办。

    好是半日过去,严氏到底在年轻心热,又对贾家有几分熟稔,斟酌着道:“婶娘,这事儿虽难为,到底干系阴德,又是这一场世交情谊。咱们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现今既是知道,若不成全了,岂不于心有愧?纵然有万一之说,总归父亲他们尚在江南,内里又有小婶娘,去信将这事回说明白,究竟如何,也先问问封夫人才是。”

    罗夫人却于人情世故更为明白,当即摇头道:“不妥,你如今也是为人父母的,难道不明白一片慈母之心?那封夫人夫婿早亡,娘家又是如此,独有一个女儿流落他乡。现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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