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大异往日,也微微怔了片刻,方幽幽叹了一口气,暗想:果然天理人心还有些公道。她自家也晓得这会儿想着和离,本是落井下石没理儿的事。也罢,冤家宜解不宜结,原就是一对怨侣,若是太平日子磨个三年五载竟也罢了。现今家里忽来横祸,正是艰难的时候,夏家这里再要闹起来,素日里千防万防内贼难防,哥哥那边越发要艰难了。倒不如遂了她们的心,自家也能得个好儿,若能平添一丝儿助力,求个一家团聚,竟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有了此番心思,待得薛姨妈回来,她便将此间事一五一十说明白,又道:“妈且细想,嫂嫂已是存了这一番心思,那夏太太又止有这一个女儿,自然是万事都紧着她的。她家虽不算十分富贵,到底也是官商,也是有些人情世交的,又富贵。哥哥这里本已是艰难,夏家再要闹起来,舍了银钱脸面,也是平添许多麻烦。何况,哥哥嫂子往日十分不睦,现今哥哥这一遭,也是这里积下火来的。到了现在便留着人,终无意趣。”

    薛姨妈本自愤愤难平,但听到后头,也不得不点头,因含泪搂着宝钗,哭道:“我的儿,我们家这是遭了什么罪啊!你哥哥如今在牢中,这里又闹到要和离,外头听见了……”由此大哭了一场。

    宝钗原考量了半日,本想将自己所猜之事道明,可见薛姨妈已是有些支撑不住了。她不由心里一阵酸软,动了动唇,到底将到了舌尖的话咽了回去:也罢了,总将这一件事说明白了。到时再说也不迟。

    然而,她却料不到,夏金桂和离一件事,薛姨妈往亲戚人家走动一回,又与夏母细说明白,不过三五日竟就了结。而东平王府却已是迫不及待,眼见着薛家没有动静,他们把心一横,督促着衙门动手,又寻了法子将薛蟠折腾了一日。虽不曾动粗,却着实叫薛蟠坐卧不宁,吃喝皆无。

    那薛蟠原是不中用的,哪里熬得住这些苦楚,不出半日就求饶不已。

    薛姨妈闻说,哪里还坐得住,当即打发人去,却也只带回穆家一句话:“这儿女双全固然是好,可到了眼眉前都要保住可就难了。”这话大有深意,薛姨妈听得心里发憷,忙寻了宝钗来,抖着唇说了一回,又道:“你说,这穆家究竟是什么意思?”

    宝钗沉默片刻,好半晌方道:“妈也知道的他家的事。现今这么个说法,大约头前太妃见过我,哥哥又当头撞上,说不得就是起了心思,想着我代替他家女儿和亲去的。”

    薛姨妈迷迷瞪瞪想到了这一出,却怎么也不愿细想。待听到女儿这么说,她不由痛哭出声,嚎啕道:“他家怎么能、怎么能!他舍不得自家女儿,旁人家的女儿,竟就要舍得了不成!”宝钗见了,心里一阵痛楚,也不由落了两行泪,靠到薛姨妈身上,呜咽道:“妈,当真如此,就、就……”

    她话还没说完,薛姨妈忽而哭声一顿,猛然道:“不、再也不能!许是、许是我们想岔了呢……不行,我去寻你舅舅、姨母去。宁可折了我的命,也不能让你们兄妹受罪!”说着,她也不管旁的,拿帕子胡乱擦了两把,又前言不搭后语地嘱咐宝钗两句,必要她留在家里:“你好好儿在家里,我方能放心。”

    第二百零九章 泪眼执手相别天涯

    宝钗满心愁绪说不出,又不忍违抗母亲的意思,只得坐在一隅,只手捧颊遥遥望着窗外天光。

    莺儿等人早在外头听到了声响,心知必有些事故,一发蹑手蹑脚不敢言语。人声既无,一屋子便只剩下萧索清冷之意。宝钗回头见着如此光景,虽是最明白不过的人,这会儿也不觉触动心肠,偏过脸去轻轻叹息一声。这叹息声似清风又似悲鸣,徐徐消散,仿佛从来都没有过一般。

    王夫人这里却正自沸沸扬扬。

    那薛姨妈寻过去,不等丫鬟婆子下去,她便已是红了眼圈儿,带着哭音道:“姐姐,如今我这儿竟不知如何是好了!”王夫人原不知道今日情势,只说还是往日那般,便劝道:“这又有什么法子,只慢慢回转便是。想那东平郡王也不过一时之气,哪儿就能为个奶妈,竟就结下深仇大恨的?”

    话音未落,薛姨妈已是哽咽难止,哭道:“甚么一时之气?原是他穆家存心算计,定要宝丫头代他家女儿和亲,好将儿子换回来!”她这两句话,唬得王夫人差点儿砸了茶盏,霍然起身道:“甚么!竟有这样的事!”

    薛姨妈便将各种内情一一道来。

    “这、这可如何是好?”王夫人听着首尾相连,竟都是在情在理,不觉面上一阵青白交加,又重重跌坐回去:“若真是如此,怕这事绝难善了。不行,这事儿必要说与哥哥、老爷。他穆家虽是郡王府上,我们也绝不能听凭欺负了去!”

    然而,王子腾、贾政等人闻说,却也无法可设。

    毕竟薛蟠性命已是握在穆家手上,便是鱼死网破,原也是得不偿失的事。又有穆家现今已是逼到跟前来,一日两日的折腾薛蟠。再要拖延下来,唯恐他就是保住性命出狱,也损了筋骨寿数。可真要忍了,众人又实在心气难平。又有王夫人、薛姨妈,素日里爱宝钗如珍宝,如何舍得?

    旁的不提,王夫人且还往宫中走了一回,满心盼着元春已是好转,许是她从中说和,到底让那穆家有些忌讳。然而一入宫中见了元春,她自家先慌乱起来:“娘娘怎么越发瘦了?”

    元春满面病容,气息奄奄,却还有些精神,不消抱琴言语,自家摆了摆手道:“原我头前伤心过度,略好了一点,偏又染了时气,竟又有些烧起来。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儿就能立时好了的?母亲只管放心,现今我已是慢慢好转了的。”

    王夫人见她如此,原到了嘴边的话也不由咽下,只一心好好儿劝慰不提。待回去说与薛姨妈,姐妹两人商议了半日,皆无法再设。

    倒是宝钗最是明白灵透,虽是事关一生之荣辱悲喜,她却依旧能痛下决断。不等旁人言语,她自个儿先去王夫人处哭求,请她劝慰母亲,又与穆家商议,好使自己代为和亲后,哥哥薛蟠再无半点后顾之患:“到底是落了案底的。若是旁人再要生事,彼时又要被辖制了去。”

    王夫人见她如此懂事,不由也搂着她痛哭一场。最终却也在她劝说之下,又一道说与薛姨妈。后头众人如何悲痛伤心,暂且不提。倒是东平郡王穆家那里,听说薛家果然肯了,便使了十分气力,先把大夫送去牢狱诊治,好生照料薛蟠,后头又应允带宝钗上书之后,必将此事完结。

    宝钗虽知如此被人辖制已是难免,到底心中难平,必得了那奶妈之子的卖身契,方松口与穆家做了义女,又上书求为和亲。穆家则将县主旧日所攒下的嫁妆并金银等物皆细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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