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平欲言又止,“我在那边活了十几年,宁夏不比京都,只要有手肯吃苦,总是能够活下去。公子想必不知,仰仗别人过活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薛梦梧再度握了她的手,沿着她的手背而上攥住了她的腕,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我明白,我也是这样过来的,只是我要进学科考,这一两年内没有回乡打算……不知你要寻找到的亲戚是什么人,相貌如何,我在京都有些日子了,兴许能相助一二。”

    安平有些失望,可薛梦梧愿意帮她找人也是好心,便犹犹豫豫地道:“是个女子,娘家姓宁,应是三十六岁,模样跟我有七八分像。”

    薛梦梧凝神认真地打量她一番,目光由温柔忽地变得炽热,声音也变得低沉暗哑,“也像你这般美吗?”

    安平心头颤巍巍地跳了下。

    这话什么意思?

    他是觉得她好看吗?

    安平本来对自己的容颜是相当有自信的,可见到杨妡之后,就变得不那么自信了,不管从姿色还是气度上,她都差了一大截。

    可眼前这位温文尔雅的公子却夸她长得美,还如此热切而执着地凝望着她。而他修长的手指,就握在她白皙的腕间。

    许是因为常年握笔写字,他指腹有层薄薄的茧子,刮蹭着她的肌肤,不疼,却稍稍有些痒,又有些热,还有些酥。

    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

    安平顿觉脸颊热辣起来,而腕间被他抚摸的地方更像着了火似的,慢慢沁出了粉色,使得那一小截肌肤极是动人。

    薛梦梧目光闪动,将另外一只手也覆上,心疼地说:“你寄住在别人家里,想必受了许多苦吧,只恨我与同窗合住多有不便,你且忍耐些时候,待我想法子接你出来……看你手都糙了,我倒是有一瓶极好的膏脂,明儿我带给你。”

    “不必麻烦公子,”安平羞红着脸拒绝。

    “像你这般美貌的女儿家合该娇养着,每日只是弹弹琴写写字,一双手养得跟葱管似的白白嫩嫩,谁舍得这么糟践人?”薛梦梧叹几句,声音又低下来,“我不觉得麻烦,而且,正好有机会再见见你,跟你说会儿话,以解我……”

    话说一半却又闭了口。

    安平隐约猜出他的意思,只觉得一颗心既慌且乱,又欢喜又苦涩,挣扎片刻才道:“府里规矩大,我未必能够出门。”

    “不妨碍,我来想办法,你住在何处?”

    安平低声说了秋声斋的位置,“……西边是文定伯府,东边是武定伯府,就只中间有条私巷,往来人不多,而且都是两府下人。”

    薛梦梧朗声浅笑,“这可巧了,我一个远房表姑恰好是那魏将军的嫡母,魏将军即便再不通情理也要守着孝道。我这就去求姑母,总会让你日子好过些。”

    安平不抱什么希望,她住在秋声斋快两年了,只见魏珺去探望过魏珞,其余魏家人都不曾出现。想必魏珞跟嫡母王氏关系不怎么好,可看着薛梦梧信心满满的样子,不由又有几分期待。

    兴许王氏说话管用呢。

    让她别被拘束得那么紧,能够自由地出入,即便不能借助薛梦梧之力回宁夏,她也可以自己打听车马行……

    ***

    瑞王府,玉照亭。

    杨妡陪着杨姵说了一上午话,听了几支曲子,又打发船娘到湖里折了几支荷花,捞了两条肥鲤鱼。

    现下终于消停了,大家围坐在石桌前用午饭。

    不过四人,却上了十二道菜,四冷八热外加一盆炖到奶白色的鲤鱼汤。每道菜分量都不大,却是精致,用描了金边的白瓷碟盛着,有种低调的奢华。

    看着面前的菜肴,想起秋声斋简单的饭食,杨妡唇角弯了弯,飞快地夹起一片桂花糯米藕,眯着眼睛道:“今儿有口福了,我要多吃点儿。”

    刚说完,就见小径上,一个穿着青灰色衣衫的內侍匆匆过来。

    及至走近,內侍弯腰行了礼,双手捧上一只酒壶,恭顺地笑着,“里面是宫里御酿的梨花白,味道清淡不上头,王爷吩咐奴婢伺候钱夫人、卢奶奶和五姑奶奶多喝几盅,助个兴。”

    李昌铭竟然还惦记着送酒过来,给足了杨姵面子。

    钱氏暗暗点下头,满脸笑容地道:“多谢王爷赐酒,我们这里可以自便,就不劳烦公公了。”

    內侍道:“王爷有令,奴婢不好不从,钱夫人切莫推辞。”说着拎起酒壶,给钱氏斟了头一盅,又分别给卢氏和杨妡倒了满杯。

    酒水澄透,刚一入盅,便溢出清冽的香气,虽淡却持久。

    卢氏平常就是个好酒的,闻到香气便忍不住,当先尝了一口,赞道:“酸甜适宜,不亏是宫里的手艺,当真极好。”

    杨姵苦着脸道:“我也想喝两盅。”

    钱氏瞪她一眼,“多吃菜少惦记这些,往后有你喝的时候。”

    杨妡吃吃地笑。

    “幸灾乐祸,哼,以后你有了身子,我也照样馋你。”杨姵无可奈何地夹了一筷子鸡腿肉。

    杨妡又笑,“我又不馋酒,没用。”端起酒盅浅浅地抿了下,故意大声道,“好喝,真好喝。”

    钱氏见了好笑,嗔道:“你们两人,以前在一块总是和和乐乐的,这都嫁人了,反倒越活越小,开始斗嘴了。”

    “情分好才斗嘴,说说笑笑多热闹,”卢氏笑着再喝一口。

    內侍知机地给她续上。

    杨妡的目光就落在酒壶上。

    酒壶看着是青花瓷,可上面又混着釉里红烧出的缠枝牡丹纹,色彩极为绚丽。

    青花是用颜料描出花纹然后施透明釉,而釉里红则是釉下彩,两种工艺截然不同,怎可能烧到一起?

    杨妡两世为人都不曾见过这种瓷器。

    內侍见她注意酒壶,低声解释道:“这是青花釉里红,还是先帝早年让人烧制的,听说烧坏了近千只胚子就得了十几只可用的器具,花费实在太大就停了。现下宫里有一对海天云纹的窄口瓶,四只寒冬红梅的盘子,再就这只酒壶和两个酒盅。王爷开府时,圣上将酒壶和酒盅赏给了王爷。”

    竟是废了上千只胚子才烧出来的,花费确实不小,也真是昂贵。

    杨妡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內侍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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