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慎思。”

    班恬直接跪下了,不过,这次她吸取了教训,没有扑通一下子就跪下,也挑了有地毯的地方。

    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太后有些恍惚,这些话,从未有人对她说过,她也没想过。

    她以为,王氏越强,自己的的面子也就越大。却不曾想过,权力也就那些,她是在拿自己儿子手中的东西分给娘家人。

    “你且起来。”

    ☆、秋风悲画扇(四)

    班恬从善如流地起身。

    “这番话……是皇帝和你说的?”太后神色有些犹疑。

    班恬低下头,轻声道:“是妾自己琢磨的。”

    若是班恬爽快承认是刘骜说的,太后说不得还会怀疑一下是不是她自己的想法。

    可班恬这样子,反而让太后觉得是皇帝的嘱托了。

    她叹了一口气,道:“皇帝也是,你还在孕中,岂可多思。”

    班恬不说话了。

    她以前也不知道,太后还有这样自说自话的功力。

    太后叹了口气,温声道:“你且好好休息,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先不用管。”

    “……是。”

    “你先回去罢。”

    “妾告退。”

    班恬离开的时候,余光瞥见太后揉着额头有些伤神的样子。

    她有些愧疚。

    只是,这愧疚,和她知道的后果比起来,不值一提。

    几月后,班恬生下了一个皇子,母子均安。

    刘骜大喜,给他起名为“进”。

    增成舍。

    许皇后同班恬坐在小皇子的摇篮旁说着话。

    许皇后有些诧异:“宫中有的是奶娘,你又何必亲自喂养皇子呢?”

    班恬摸了摸她儿子的小鼻子,笑着说:“这孩子嘴刁得很,吃过我的一回就不肯吃奶娘的奶了,且由他去吧。”

    而且,就算刘进的身子比前世健壮了许多,班恬心里还是有隐隐的担忧。

    且珍惜这母子相处的时光罢。

    紧张兮兮地度过了几个月,刘进的身体却是一天比一天好。

    班恬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这一世,终究是不同的。

    只是,太后和天子的关系已经紧张了几个月了。

    之前班恬只顾得上孩子,也没什么心思在两人中间掺和。

    如今,她也松快了一些,便起了些管闲事的心思。

    班恬没有在太后那边说什么。在她看来,只要儿子强硬起来,母亲没有不心软的。

    实际上,太后的态度已经没那么硬气了,只是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平而已。

    某日,刘骜来增成舍,两人一起逗着皇子。

    班恬见气氛还好,便长叹一口气,感慨道:“妾身一看着孩子,就觉得整颗心都软了,恨不得把什么好的都捧给他。这才懂了什么叫天下父母心。”

    刘骜脸色变了变,笑意有些勉强,道:“是吗?”

    班恬偷眼觑了觑他的脸色,语气肯定:“怎么不是呢?依妾看,太后对陛下的心也是一样的。虽在陛下问安时不理不睬,却时时都关注着陛下的情况。听说陛下在朝堂上遇到了难事也是担忧得愁眉不展的。”

    刘骜的神色有些不确定:“是这样?”

    “当然了。”班恬脸上带着让人信服的神色,“依妾看,陛下还是莫要和太后置气了,陛下只要多磨一磨,太后哪有不服软的呢?”

    刘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刘骜从长信殿出来的时候,满面春风。

    太后和天子,在几个月的冷战后,终于言归于好。

    宫人们也纷纷松了口气。

    之后的日子,朝堂之事也步上了正轨。

    相对应的,刘骜也越来越忙,高门、外戚的关系需要他去平衡,各地的天灾人祸需要他去处理。

    当一个有实权的皇帝并不容易,特别是在有人虎视眈眈的时候。

    刘骜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连出游都没什么空,更不用说沉溺酒色了。

    那“同辇而行”的轶事,在这种情况下,并没有发生。“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的夸赞也没有被说出口。

    不过太后却比前世这个时候更亲近信任班恬了。

    班恬很满意。

    阿夏将默默将时间拨到了十二年之后。

    历史上,这一年,汉成帝出游过阳阿公主府,带回了赵飞燕。

    只是,这一世,那赵氏姐妹注定见不到天子的面了。

    早在多年之前,班恬便使人将她们买了下来,送到了南边。

    说句实话,就算这一世,天子并不昏聩,班恬还是担心见了赵氏姐妹刘骜会不会故态复萌。

    那赵氏姐妹就像有毒一样。

    班恬不敢赌。

    阿夏再次拨动了时间控制环。

    这一次,是十年后。

    这一年,许皇后在缠绵病榻几个月后过世了。

    同年,班婕妤被立为皇后,她的儿子,也就是刘骜的长子刘进被立为太子。

    岁月在班恬的眼角留下了些许痕迹,却并不让她显得苍老,反而替她增添了一丝成熟的韵味。

    “陛下。”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些忧虑。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刘骜中风不能动弹,一个月后过世了。

    这与他酒色过度不无关系。

    可这一世,他身体十分康健,却忽然得了场急病,卧床不起了。

    同样的时间,又同样有荧惑守心的天象,班恬不得不忧心。

    荧惑守心,侵犯帝王,大凶之兆也。

    这个时候的刘骜,已经病得神志不清了。

    他眼睛眯成一道狭缝,伸出苍白而颤抖的手,握住了班恬的手,喃喃道:“婕妤。”

    “妾、妾在。”班恬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些哭腔。

    听到班恬的回答,他满意地笑了笑,笑容里依稀有着少年时的温润与意气。

    然后,就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殿里响起低低的哭声。

    二十多年的陪伴,不是假的。就算班恬对那天子的心已经不像上一世那么纯粹,就算她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他会不会恢复到上一世那样,就算……她想过他早逝自己会不会轻松一点,这一刻,也忍不住低低抽泣了起来。

    三日后,新帝即位,封生母为皇太后,奉祖母为太皇太后,改元康平。

    阿夏把时间往后拨了二十五年。

    一个四五岁小男孩手里拿着只刚捉到的蚂蚱,踢踢踏踏地跑进长信殿,兴高采烈对班恬道:“这是孙儿孝顺祖母的。”

    这个时候,他的乳母才赶忙从殿外跟了过来,她的额头已经沁了些汗珠子:“太后恕罪,是婢子没看管好小皇子。”

    “无碍。”班恬慈和地笑了笑,转头对那小男孩说,“祖母很喜欢,阿明很厉害。”

    那小男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行了个礼,又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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