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早白不大想看接下来的画面,于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他感觉自己身上寒凉滑腻地覆盖了一层东西,像是蛞蝓一样黏而诡异的触感,爬遍了他全身每个角落。

    这个藏尸柜中,有自己,还有一个跪趴在自己身上、打量着自己的奇特女鬼。

    也许是因为心理作用的关系,他觉得周遭的温度更低了,甚至连呼吸一口都带着陈腐尸体和冰块的气味,胸口的憋闷和压抑感,让他的呼吸都窒塞起来。

    他知道他现在该睁开眼睛看上一眼,说不定,这张脸他还会很熟悉,也许会是那个趴在18室的门玻璃上向内偷窥自己的东西。

    然而,他却觉得头晕起来,要抬起眼皮都吃力,疲倦乏力的感觉,让他周身的肌肉都僵硬酸痛起来,甚至无法支持他进行“睁眼”这个动作,喉咙的肌肉更是完全松弛了下来,连个音调都无法发出。

    不行……这样不行!

    路早白放在身侧的拳竭尽所能地握紧,抵抗着来自身体内部的虚弱感。

    自从女人触摸到他的身体后,他就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流失。

    ……她在吸取自己的阳气?

    女人的哀泣声已经近在耳边了,可她好像没什么能说的,仅仅是哭而已,哭得路早白都无奈了。

    ……大姐,大半夜的被拖到这儿来,我还没哭呢,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在路早白奋力且并无卵用的挣扎下,他倒是睁开眼睛看了几次,捕捉到了一些大脑暂时无法消化的片段影像。可他的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且尖锐起来,气体在吸入他的肺部后就像被冻结了一般,兜兜转转地绕不出来,在肺内左冲右撞,把肺泡一个个挤破,再把这种憋闷的痛楚直接传递到大脑中。

    后来,就连他的末梢神经都失敏了,大脑中的缺氧感越来越清晰,路早白紧闭无法睁开的双眼前,已经开始晕染上五彩斑斓的光斑了。

    路早白感觉自己貌似遇上了个不讲道理的恐怖分子。

    喂,你就算索命也该讲究个基本法啊,一定要冲上来就吸阳气这么刺激?

    在他彻底被阻断呼吸的几十秒后,路早白才有了一种“这次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的破碎预感,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狠狠地抓住了那女鬼的肩膀。

    这并不出自于路早白的本愿,而是人在面临生命危险时,所能做出的最后的抵抗。

    就在这时,路早白突然感到了一滴冰凉,像是冷气柜上方附着的水珠落在脸上的感觉,随即,他所在的藏尸柜,就被人狠狠地从外面一把拉开!

    陡然接触到外面的温热空气,路早白周身一暖,随即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拥紧了:

    “早白?早白!”

    一只散发着热力的手掌覆盖在了路早白冰凉的胸口上,一股活气儿径直翻涌进了他的胸腔,呛得路早白抱着来人蜷缩起身子猛咳起来,眼泪都咳出来了。

    在迷蒙中,他睁开了眼,可眼前除了时醒,已经没了那女鬼的踪影。

    时醒看着眼前脸色惨白如死人的路早白,哪里还管自己胳膊脱臼的剧痛,急急地俯下身去,胡乱地亲吻着他的脸颊、眼睛和头发,每根神经末梢都在发颤。

    他差一点儿……差一点儿没能赶上……

    差一点儿,他的早白……

    门外的看守停尸房的值班员这时才匆忙地赶过来,口里还骂骂咧咧地嚷嚷着什么“哪里来的活人谁叫你硬闯的”,可当看到半个身子还躺在停尸柜里的路早白,他就惊得自动消音了。

    事情最终还是闹大了。

    内科住院层的林护士和陈护士赶过来的时候,路早白整个人都软倒在时醒怀里,努力地……使自己的画风崩塌:

    “有鬼!有鬼把我拖到这里来,要掐死我……”

    林护士和陈护士惊诧地对视一眼后,陈护士走上前来,摸着惊恐得浑身抽抽的路早白的肩膀,出言安抚:

    “你是18号房的病人?怎么到这里来了?你的这身衣服……”

    陈护士注意到了路早白和时醒身上这两件帽衫,目露疑色,而路早白哆嗦着抓紧时醒的衣服,眼神怯怯的:

    “我……我今天跟……跟时醒想跑出去……吃点儿好吃的……我饿了……呜……然后,然后我们俩想……下到六楼,就从……楼梯间的窗户……呜……翻下去,结果跑过楼层了,下到地下一层了……你们……你们去查监控……呜呜……有东西把我拖下来了……”

    路早白眼圈儿红红的(冻的加刚才窒息的),脸颊苍白(被憋那么长气搁谁谁都白),长腿蜷成一团可怜巴巴的样子,活像是只被欺负了的兔子。

    但是某人心里可敞亮着呢,一边编瞎话一边超级卖力地卖萌,同时想试探一下,监控到底管不管用。

    林护士皱了皱眉:

    “咱们医院的监控有不少都坏了,地下一二层的都看不了呢。”

    太好了,正中下怀。

    路早白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惊骇和崩溃,猛地坐起身来,一双桃花眼瞪得大大的:

    “那……那我为什么大半夜的躺在停尸间里啊!我……我是被一堆布条子捆到这里来的,呜……一过来就躺在这里了……我没撒谎……”

    陈护士眨眨眼,表情变得有点儿不解,但很快她就笑开了,揉了揉他僵硬的胳膊:

    “你是不是做梦梦游啦?哪里来的鬼?我在医院里都工作两三年了,一个鬼都没有见过呢。”

    ……路早白遥望了一下那依旧牢牢尾随在他身后的白色阴灵,不想说话。

    他把脑袋埋进了一旁时醒的怀里,蹭蹭,哑着嗓子低语:

    “时醒我怕……”

    一番折腾后,路早白回到了病房,并被迫打了一剂镇定。

    ……经此一役,什么都没能调查到的路早白,虽然勉强把自己今夜为何会出现在地下二层的事情给勉强圆了过去,但从此后想要再进行调查,恐怕就有些困难了。

    不过,真的什么都没调查到吗?

    在被那女鬼控制时,路早白睁过几次眼,捕捉到了几幅破碎的画面。

    首先,是那女鬼的脸。

    尽管脸扁平如照片,但意外的是,那是一张美人儿的脸。

    其次……她在摄取自己阳气的时候,一直在重复说着些什么奇怪的话,但她只有不断变换的唇形,而发不出半丝声音来。

    回忆着那女鬼的口型,路早白迷茫地直对着天花板,喃喃地复述了那三个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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