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在一开始它就已经注定如此。

    隆冬时节,一个下雪的清晨,几日前曾静昭打发段镝之陪太子祭祀并行猎。自从段镝之自作主张刺杀江陵王之后,曾静昭总对她有些隐约的不满—虽然依旧信任,可身为皇位看守者她也总是在惴惴不安的担心东窗事发。一旦事情败露,她要怎么办?她仿佛顾不得对段镝之多信任,她总要给自己准备一个万全之策。为此她夜夜苦思,整日计算着万一东窗事发她要如何应付,以至睡得不好。段镝之在时尚且每晚安抚她,现在段镝之一走,她倒越发担心起来。

    她总觉得虽然大理寺什么都查不出来,成了悬案;脏水虽然泼了校事府一身,但没有真凭实据;江陵王写给程肃的密信也在手,谋逆未遂的罪名也在那里了:但就是不安全。此刻朝堂上安静极了,她等着朝臣们奏事,朝臣们却仿佛说好了一般保持着异样的紧张的沉默。

    突然御史大夫走了出来,弹劾狴犴校事府都督段镝之阴谋构陷江陵王曾云昭,指使凶犯刺杀江陵王并嫁祸其府上门客,事成之后意图杀人灭口未遂,现人证已到。曾静昭大惊,强装镇定宣召人证上来。两个汉子走了上来,一个魁梧粗犷,另一个精瘦高挑。曾静昭问他们是何人,魁梧的说草民名叫胡枫,高挑的说自己便是凶手管平原。

    御史大夫请皇帝准许二人讲经过说一遍,曾静昭势成骑虎,只得允许。原来管平原事成之后拿钱走人,逃了一个多月突然被一群仇家找到、围堵,被抓往仇家的庄园。仇家住处将被私刑处死之前,四下火起,他差点被烧死在庄园中。幸得胡枫来救。这胡枫当日听说是段景所为,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自辞了王府出去调查。打听到最近管平原被被追杀又莫名被保,觉得可疑—他知道这个管平原和他的兄弟段景身材相仿又同使飞刀。他四处寻找消失的管平原,天网恢恢,真让他碰巧遇见了管平原被抓。他虽粗鲁,心思却细,猜到怕是要灭口,便定计偷梁换柱,放火灭迹;他先一步躲进管平原仇家的庄园,躲了数日,发现了年久失修的密道,这才在大火之中救得管平原出来。二人一边逃一边毁了密道。是以无外人知晓。

    后来抵达的安知瞬,只能在大火中清点尸体,全然不能分辨到底谁是谁了。

    曾静昭听完沉默不语,浑身颤抖,血液仿佛凝结一般。御史大夫朗声说着倒行逆施罪大恶极等等,“请陛下明鉴!”朝臣们不满狴犴校事府作为也纷纷复议,一时朝堂上此起彼伏都是复议之声。曾静昭试图平复自己的过快心跳,可她全然不能冷静下来。一阵复议之后,朝堂恢复沉默,梁烈却站了出来,以他干涩低沉的嗓音朗声说,此事关系国本清誉,请陛下慎重。

    国本清誉。

    曾静昭说,朕会慎重决定。

    朝臣们的沉默里仿佛带着一种不满和期许。

    曾静昭又说,“朕会,秉公处理。”

    散朝之后,她立刻派人去宣召段镝之回来。梁烈按惯例要和她在朝会后议政。此事又涉及宗室,正在宣召在家养病的宗室长者晋王进宫面圣。殿内只有她和梁烈两人肃然坐着。“丞相以为如何?”“陛下所问可是刺杀江陵王一事?”“是。”“陛下既已说秉公处理,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置。”曾静昭苦笑道:“爱卿看来对朕与校事府也十分不满。”“臣不过说了实话而已。”他看一眼曾静昭,看见对方苦恼的求助的表情,他叹口气正色道:“陛下现如今从速处理为上。否则事情发展下去,对陛下不利。”曾静昭点头,又想开口之际,外面同传晋王赶来了。梁烈低声道:“至于别的事,是陛下自己的事,老臣不敢替陛下做主。”

    曾静昭知道他必是已然知道了她们的关系,才拒绝回答任何接下来的问题。她也知道自己的处理方法无外乎那么几个,唯一值得考虑的重点只是如何处理自己和段镝之的关系—究竟要不要把段镝之直接推出去承担所有呢?那样她只怕是必死无疑。还是向外公布自己也有错没有阻止段镝之,那样势必让自己也背上责任,从而威胁自己和德昭的法统。

    梁烈当然不敢替她选她要怎么处理自己咬人的猎犬。

    晋王在路上就听说了此事,登时怒不可遏。对着皇帝,年纪一把身材肥胖的晋王一把鼻涕一把泪捶胸顿足的请求皇帝严惩段镝之和其他的涉案者,尤其是段镝之,非要她偿命不可。说得声泪俱下,曾静昭免不了下来亲自安慰他—这一安慰不要紧,晋王像突然恢复神智了一般,说为陛下和太子殿下着想,应该将段镝之从速下狱,然后朝廷在议论如何处置,尤其要征求江陵王家人的意见。此事务必从快从重,否则对陛下不利!

    梁烈本意说完朝政他就走,奈何晋王一副拉着他一起找皇帝要个准话的样子。曾静昭左右为难,好说歹说劝走了他们。一个人坐在龙椅上面对着空荡的大殿发呆。她左手边有虎符,可以召唤羽林军去把段镝之扣在路上,直接压到牢里去。虎符漆黑,雕着金丝花纹。她想起曾经问段镝之,要不要连这个也拿去。段镝之笑着说她才不要,总揽太多别人要说她坏话的,“再说了,万一有一天你要来抓我呢?”

    此事人证凶犯俱在,朝野哗然,为了自保她必须处置段镝之。按律自当处斩。假如光是要求处斩,她大可以偷梁换柱保段镝之的命。就怕宗室不要求处斩,反而要折磨段镝之。恨极一个人,绝不会放她轻松去死,巴不得让她生受折磨。再者她也很清楚憎恨校事府和段镝之的人有多少。段镝之也知道。可想而知此事宣扬出去,想将段镝之剥皮抽筋的有多少。

    她恐惧于做任何决定。但她不得不做。她是皇帝。

    在段镝之从猎场星夜往回赶的数日历,她试图拖延时间,坚持要等江陵王的家眷来了再处理;然而天下风传此事,光是东都和京城就有无数传言,之前的诸般屠杀沉渣泛起,一瞬间段镝之所作所为皆是行凶不义,此人乃是十恶不赦的恶魔。进而就有风传段镝之秽乱宫闱,当今圣上任用奸邪等等。不日在段镝之到京的前一天,廷议上谏官们纷纷表示校事府的风气不正,不能再纵容下去;段镝之所犯之事有害陛下清誉,应当顺万民之意重责。

    她说,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了。朕之前也说过很多次,朕会秉公处理。谏官们又说,陛下当降旨一道,将其欺君罔上之事昭告天下。曾静昭看着他们,殿外是个雪后晴天,反射的光芒太过耀眼。曾云昭的家眷来了,来的比预料中快,简直好像是一早就知道要来似的。江陵王妃穿着孝服跪在地上哭道,我不要这人死,我要她生着受罪,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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