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竟会有这样的一种姿态。张小章有点吃惊,但是也接受了他的条件。他知道夏云也有他的苦衷,而且他是夏屿的父亲,他也没理由害她。夏屿是他最优秀的学生,他有理由演好这场戏。

    他编造了一个看似合情合理实则漏洞摆出的谎言。他知道这或许是没有给夏屿了解实情和公平选择的机会,但是除此之外他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他不忍心见到一个前途无量的天才就这么毁在他手上,毕竟当年填报志愿的时候,他也有责任。他看着她一意孤行,却没有阻止,或许即使劝解也不会有用,但他至少不会向现在这样留下终身的遗憾。

    夏屿回到家时,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於教授,脸上的喜气一扫而空。她眯起眼睛,揣测这来者不善登门入室者的来意。

    ‘夏屿,这是於教授。’沈钗不知实情,满心欢喜的介绍。

    她当然知道他,不仅仅是知道。那天在国美发生的事,她就没准备让沈钗知道,否则她一定会唠叨吧。

    ‘你来干嘛。’夏屿一点谈下去的意图都没有,她面无表情的直直的杵在沙发前。

    眯眯眼教授依旧笑眯眯的‘我是来录取你的,我知道你没有考上,但是你只要.....’

    夏屿猛的打断他‘够了,我不想听。我没考上,我就不会去。’

    ‘你怎么跟教授讲话的,人家是好心好意。’一旁的沈钗满心焦急终于看不下去了。

    ‘没事没事,我早就和她认识呢。说起来,我蛮欣赏她这种个性的孩子。’眯眯眼虚伪夸张的笑让夏屿忍不住心里一抽搐。看来只能速战速决了。

    ‘你可以从这里离开吗,这里不欢迎你。’夏屿冷着脸,做出了闭门谢客的姿态。

    ‘嗯嗯,我走我走还不行吗。’眯眯眼依旧不火,他笑眯眯的缓步离开。他相信,他给出了条件,足以让夏屿主动联系他。估计如果她不去,这位姐姐也会逼着她去的,毕竟没有人会和一所自己梦寐以求的学校过不去。‘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的电话留给你姐姐了,相同了请随时联系我,期待看到你入学。’他是一个绝对胜利者的姿势离开的。

    夏屿看似漫不经心的关上门‘慢走不送。’却是第一次努力忽视着沈钗目光。不是谴责,却有太多太过沉重的东西,是她永远也承受不起。

    夏屿回过头,克制着低下头的冲动,逼着自己与沈钗对视‘沈姐,我获得了学校的公费留学资格。巴黎美术学院,不比国美差。’她故作平静,却止不住的颤抖。

    沈钗顿了一下,回味着夏屿说了什么。说不清的色彩一点点的爬上了她的眼角眉稍,却又被一种色彩代替。‘夏屿我请你,我求你了,下次不要在这么固执了。如果你再出什么意外的话,你沈姐我受不了。’沈钗本想挤出一丝笑意,不知怎么的,带着一点苦涩,到底是阻挡不了情绪的倾颓。

    这几天,她四处奔波。高傲如她,第一次腆着脸去求她着这一辈本不会求的人,做这一辈子本不会做的事。只是她能求的都求完了,能做的都做尽了,却若石沉大海得不到回音。奔走在绝望中寻找希望,就在快要被黑暗掩盖的时候,她又看到一丝微渺的希望,正当她欣喜若狂的时候,刚刚燃起的希望的火苗又被她毫不留情的扑灭了,转而换了黑夜,给了一片白天。

    夏屿走上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她想安慰沈钗却有感觉无从下手。

    ‘你有你更广阔的天地,看来我终究还是留不住你。’沈钗的语气了有种说不出的落寞,仿佛整个世界都随之黯然。她听到夏屿可能要出国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竟不是祝福与欣喜,而是深深的无奈,因为她想到了遥遥无期的分别。

    夏屿忍不住冲上去拥住了沈钗,扳正她的肩,凝视着她的眼睛,动作却是无比的轻柔‘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你要相信我,我除了画画的生命已经完完全全的属于你了,谁也别想切断我们的羁绊。’

    我除了画画的生命已经完完全全的属于你了。原来,画画还是排在她之前啊,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沈钗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现在这样咬文嚼字锱铢必较的样子,真像个弃妇。

    ‘画画是我的灵魂,离开了她,我就会死。’夏屿眼里是说不出的温柔缱绻‘所以我只能把除了画画之外的东西交给你。希望你不会嫌弃。’这番甜的腻人的表白,夏屿说出却有另一种味道,青涩而真挚。

    你是我一生最美的色彩,这些话,我怎么好意思说。

    沈钗抬起头,凝视着夏屿的眼睛,仿佛要把她眼睛里的每一条沟坎都记在眼里,记下她是怎样许下的誓言。记下之后漫长岁月回忆她的凭借。

    那个任性潇洒的沈钗又回来了,她一把推开夏屿,猛的敲了一下她的头,敲了夏屿一懵,然后喋喋不休的开口‘好啊,你牛b。去考那劳资什么的巴黎美术学院就了不起了吧。你是看比起国美啊,怎么对人家国美的教授,可别忘了这屋子里还有一个国美的毕业生呢。拒绝的人家的邀请,我就看你能不能考得上了,我就看你考不上怎么收场。’沈钗嘴炮狂开,毒舌属性具现。

    缱绻的温存与离别的伤感同时消失殆尽,让人怀疑它本就不曾存在。

    夏屿有点无奈,她怎么就爱上这么一个人了啊。或许自己就是喜欢这点也说不定。表面上成熟,其实小孩子气的不行,有点小性子,有点毒舌。有时候脾气上来了,就像炸毛的猫,得顺着毛慢慢捋。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笑了。伸揉了揉沈钗的头发,揉的乱成了一团。然后掐着沈钗发作的时间,又轻轻的顺着一个方向把头发理顺。

    沈钗刚想发作,突然感受到了头发上轻柔温润的触感,像一种暖流在身体里的每一处血脉中流淌。她再也无法摆出严肃的脸。只是看着夏屿,眼睛里的愠色一扫而空,只剩下夜色一般弄的永远也化不开的温柔。

    好想就这样过一辈子。只是时间不停,人也不停。

    虽说有一段漫长的暑假,但是对于夏屿来说,也就不存在了。她还要提前参加语言班,所以必须在秋季开学前两个月赶到指定地点。

    两人温存着,拖延着,却仍是迎来了分别。

    沈钗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走在前面,夏屿背着个包低下头走在后面。两人默默无语,一前一后走进了机场航站楼。

    北京时间六点,机场的人还不多。灯光停停断断,显得有点暗淡。没有高峰期的繁忙,此刻候机室了不多的旅客大多打着瞌睡,睡眼惺忪。难得的宁静。

    该说了话,都说完了,就连那最普通的叮嘱,在几天内也重复了无数次。或许是因为气氛太过慵懒,所以本该互诉忠肠的人也都缄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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