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只得无奈点头,出去了。

    半晌回来,犹豫地看着她道:“郡主走了,不过她说、说……”

    “说什么?”

    “她说她明天还会来的,她有一事相求。”

    空桐白望天:“……”真不知道兰蕙郡主看到她,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当晚,空桐白在升云殿的古树下斗蛐蛐儿。抬头见月色正浓,不知怎么,忽然起了喝酒之心,于是丢掉手掌里的蛐蛐儿,左右看了看,趁院子里没人,变出一缸酒。心满意足地靠在树干上,打开酒塞,顿时海棠花香掺和酒香,芳香扑鼻,令人身心舒坦。

    她酌了一口。

    在狐狸洞,她就喜喝海棠酒。

    此时,昏暗静谧,月色如水,蛐蝉斗唱。

    微甜微涩的酒入喉化开,很长一段时间空桐白以为,她还是那个在破旧的山洞里,倚着海棠树,开怀畅饮的白色九尾狐,周围一群狐狸崽子围着她叽叽喳喳。

    她想化月了。想那棵树,想狐狸洞。

    “皇宫只有坤真道长的时候,即便是不在,这宫里何事都不曾有。可国姑一来……”

    两个宫人从阴暗之处走来,嘀嘀咕咕。

    “怎么一来皇宫,就惹得陛下连续六天梦靥了呢了?”

    ☆、第一百零三章 往事

    “梦靥?”空桐白呢喃一声,眸光微闪。

    她捏了捏手。皇宫同天庭一样,流言蜚语如云覆盖,每个人一抬头便能看出情势动荡。既然有两个人敢这么评论,想来这更大的流言,早已传入太子、无颜,甚至是兰皇耳中了。

    她心里一惊——那么,自己岂不是很危险?

    等两位宫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阴影里,空桐白这才缓缓站起身,有些忐忑地掐了掐手心。

    坤真道长又不在,她在这里无依无靠,完全孤身一人。

    万一兰皇真的确信是自己来到皇宫,给他带来了不详,那么……按照上世对他的了解,自己极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敌不动我动。”如是想着,她深呼吸了一下,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里面一片坚毅。

    不如主动接近兰皇,除去他心中的多疑。

    遥想他的两位皇后,都是因为他的多疑而死,她一步步迈得极为艰难。

    上世的记忆像一把锤子,恶狠狠敲破她的心房,血流成河。

    ……

    大雨倾盆,豆大的水滴落在肩和后背上,方倾画基本睁不开眼。

    她从王府一路磕磕绊绊地跑过来,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一幅画面。那个男人总是神情淡淡的,不爱搭理自己,可他此时却同太子一起,跪倒在养心殿的玉阶前面,沉声喊道:“皇兄,请您放过太子妃。”他紧拧的眉宇间的担忧、殷切,是他从未看到过的情感流露。

    当时她差点没栽个跟头。

    如果不是七夕节的那盏纸船恰好流向她,如果那纸上写了她方倾画的名字。

    如果没有宫女不小心失手丢来的鞭炮,那么,他远远地向对岸投来目光,惊鸿一瞥……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命运何其残酷。

    空桐想借太子之力,哪怕只是当个卑微的宫女,也不做帝王妃。可她哪里知道,那时年方十七岁的太子吕传弈,就真得对她一见倾心,而她也渐渐忘记自己是天上九尾狐的事实,痴迷在爱河里。至于沈无颜?老天爷总是那般搞笑的——自七夕节桥上被他救下后……

    一天。

    原本就嫉妒她的尚衣局的宫女,花冠,偶然在端盆盥洗时,发现她与太子的秘密。

    从河畔回来后,她找到自己,扬言要去告诉别人。空桐心里一惊,“你干什么?”

    两人开始拉拉扯扯,后来,花冠竟然将她推到门外大打出手,骂她是“臭婊子”。许多宫女都在外面看热闹。

    昭王不知为何就出现在了那里,将空桐救下。空桐白深深记得她原本要跑过去帮表姐,可是再抬头,就看见一席白袍的昭王冷着脸,大步走来,救下了她的姐姐。

    他知道空桐和吕传弈的事,淡淡地看了眼花冠,直接叫她到自己的府上任职。

    原本颤抖待罚的花冠惊喜抬头,以为自己被昭王看上了资质……唯有空桐白默不作声,心中涩涩地想,明明自己就在他身边啊,为何他总是看不到自己呢?

    后来,吕传弈绞尽脑汁,见空桐搞进了东宫,甚至还册封为良娣。兰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吕传弈突然请求把她扶正为太子妃,兰皇终于勃然大怒。

    方阅桐又不是正经的官家女子,身份卑微,能抬举成良娣已是不错。她如何能配上太子?

    当即就下了赐白绫鸠酒的口谕。

    闻言,东宫批阅奏折的吕传弈,从大雨中慌忙赶到养心殿,兰皇却是不见。但他也拗起脾气,说只有阅桐一人可成为他的太子妃——兰皇气得差点吐血。

    然而谁能想到,远在十公里之外的昭王,闻之,竟也坐了马车,替太子妃求情。名义上是为太子,不忍他伤心,但听到兰皇口中便是另外一个版本。

    “好、好一个狐狸精!”堂堂皇帝能说出这么一个词,可见有多气了。

    方倾画是方阅桐的妹妹,自然也会替姐姐求情。

    只是,空桐白正巧受了风寒,身子不好。淋了一日,还未打动铁了心的兰皇,翌日清晨,便发烧病倒了。

    她永远记得,那一夜,沈无颜淡淡看向她,对她说了句什么。

    他那时,那样无情。明明知道自己倾情于他,却依然用那般轻描淡写的语气,道:“无用的,倾画。”

    她劝他回去。

    他说:“你姐姐无事,我才安心。”

    大雨瓢泼,又是黑夜,看不清她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她满心苦涩,你心里只有方阅桐,那么自己呢?

    不是没有对他说过,诗是自己做的。可他就像看个小孩子似的,叹了叹气,一手拂去气呼呼的她头上的落叶:“好,我知道了。”

    方阅桐无事,他才安心。

    这样一句话,忽然叫苦苦纠缠与她的自己,豁然开朗。

    他不喜欢她,并非错在时机。

    只错在,她不是他喜欢的样子。

    什么样子呢?知书达理,性格温婉。永远也不会是她这副幼稚脱兔,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闷闷不乐的模样吧?

    好想告诉沈无颜,空桐不会死,因为她有九条命。可她不能。

    看着他岿然跪在雨中,她决定,放弃了。

    可是就在这时,紧闭了一整晚的大门忽然打开,他们三个都迫不及待地抬头看去。

    是宦官。他缓缓摊开圣旨,那圣旨金灿灿的,尤为叫人不安。

    空桐白晕乎乎地撑着,听他粗嘎地念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皇弟昭王沈无颜,才高贤德,文武并重。今有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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