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基。”

    巴基在她安静等待的过程中,问了一句。

    “你之前说的,时间里也不会有活着的你……”

    是什么意思?

    闻言,奥利凡德把手上的汤勺塞回了锅里,长长的黑发顺着她的动作滑落在地上,散开。

    她窝到他身边侧躺下,小心翼翼的不去压到他的伤口,斟酌了一下语言:“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吗?”

    巴基:“……应该是在纽约的189区地下基地。”

    “对。”她看向洞穴的顶端,有点出神。

    见到冬日战士的时候,她还没当上特级研究员,只有十五六岁。

    “是189区的西区,在临时停靠所。”她这样补充。

    巴基在她这样说的时候微微笑了一下,笑窝像鱼儿一样游出一点点,但又像是被什么惊扰了一样,很快散去了。

    “那时候……”他的眉头皱起来,中间像是画了一个川字,“你的状态很不好。”

    甚至可以说,她像是一具了无生趣的尸体。

    ——不是因为她身上糊成一团的血迹,而是因为她的神情。

    奥利凡德的声音含糊了一下:“你那会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

    ……

    她第一次见到的冬兵,狂暴的就像一只需要注射一打镇定剂的发狂的豹子。

    冬日战士到189区,只是因为临时出现状况需要回收处理,就近情况下最容易到达的就是189区的基地。

    那一天基地的警报声回响了整整三个小时。

    就在那三个小时里,她做了一个决定。

    “就在你待在189基地的那三个小时里,我做了一个决定。”

    奥利凡德的声带在细细的抽气呼气声里震动,说出的话语却很清晰。

    “那天,我刚刚好完成了一项研究——改进压缩式能量的存储方法,借用最新的合成金属把……算了不说这个。”

    巴基躺在她边上,勉强活跃了一下气氛:“对啦,反正我这个老冰棍也听不懂……然后呢?”

    “……”

    姑娘突然不说话了,她看向洞穴顶端的眼睛像是被敲碎了的蓝宝石,表情在火光造成的阴影下看不真切。

    “艾伦把这项研究成果申请借用了过去……开发人体存储的可能性实验。”

    “实验的对象有士兵,也有……普通人,不同的样本有着不同的承受力——他需要数据。”

    “其中有人曾经照顾过我,就像……阿莎。”

    翡翠绿眼眸的男人很快速的把目光转向她,嘴唇微动,却找不到有什么话可以说。

    ——他们两个的经历,都没有什么互相安慰的余地。

    ——也没有什么脱罪的余地。

    “就那样。”

    她发出一个轻轻的拟声词:

    “boom……”

    这样说着,那个画面就像是回到了她眼眶里,记忆宫殿的闸门扣不牢了,砰砰砰砰乱晃。

    “……父母的仇还没有报。”

    “可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弄死自己。”

    ……

    大约连奥利凡德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脸色在这一刻几乎比受伤了还要难看。

    ——像是恨得咬牙切齿即将扑上去撕下对方咽喉的鬼。

    “我明白……”

    巴基没有余力再去翻转身子,直接用更靠近她的左手去拂了拂她的脸,重复道:“我明白。”

    没有人比曾经作为冬日战士的巴基更知道这种又恨又不能死的痛苦。

    之前他想到死亡,是觉得可以在这一切没有发生前避免,但在上一世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就这样去死。

    ——海德拉还未消亡,造成这一切的最大的刽子手还在高处笑得肆意又阴暗,躲在地底的阴影里活得风生水起……

    ——他怎么能先于他们死?

    死的感性和活的理智撕扯着他们的心:

    洗脑压住了他的情感,而不能遗忘的奥利凡德则造出了记忆宫殿的尘封一角、以至于几乎转变成第二个人格。

    大约是被他那句感同身受的“我明白”安慰住了,姑娘吸了口气,神色渐渐被压下了。

    现在的她看起来又像是冬兵最开始认识的那个研究员了。

    巴基把话题扯回到了最开始的部分。

    “那时候你做了一个决定……是什么?”

    奥利凡德感觉贴在自己脸上的巴基的手冷得像冰,她把自己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却舍不得放开:

    “我那时候的精神状态,太需要一个支柱。”

    或者说,需要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这个决定就是我们之后所有交集的开始……”

    “从纽约,到西伯利亚。”

    她摸到了他左手上已经坏死的冻伤,手抖了抖,可巴基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等着她继续。

    “很多人,我是说,组织内部的大部分人,都知道在冬日战士之前你是谁。”

    “那时候我的能力还没有觉醒,救不了自己,更帮不到你什么……”

    “但我想,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

    就像现在这段需要捱过的时间一样,在被苏联人找到之前,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她在巴基坠崖的位置附近几里之外布下了“stealth sens spell(感应咒)”,在这个咒语未被触发之前,她都会陪在他身边。

    虽然这一切对于之后的日子而言,简直像是没入深海的一滴水,微不足道。

    “他们——那对路过的苏联军小队——也许下一个天亮的时候会来。”

    巴基打破了沉默,他们的手现在正握着放在身侧。

    他们都知道,时间不多了。

    真的不多了。

    “上一次我昏迷着,而且被带走的时候就没有了左臂——我那时候依稀记得——也许为了合乎情理我们得把左臂去了也说不定。”

    奥利凡德把头别过去,看了眼天色,要亮不亮的样子。

    她对着缝隙里隐约漏出的天色喃喃道:

    “就让那操·蛋的命运去想怎么把这件事圆回来吧!”

    “——你总不能让我或者你自己下手。”

    巴基嘟起嘴轻轻的“嘟”了一声——就像他们之前看的有奖竞猜电视节目里一样。

    他明显已经发烧了。

    ——在这种冬日受伤不发烧才怪,他的面颊现在是不自然的红色,眼神却很清醒。

    然后他模仿着史蒂夫说:“language(别说脏话)!”

    别过头的姑娘对着外面短促的笑了一声,喉头微微发堵。

    “得了吧,我们的cap又不在这儿。”

    她的眼眸对着空气转来转去,克制着眼圈发红的速度。

    旁边的巴基等了一会儿:“你在哭吗?”

    “……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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