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萧昱就又成了山径上唯一还活着的人。他一步三晃地走上山去,脸色只比死人还要惨淡,原本一刻就能到的路,却用去了一个时辰。

    清雅小院里的人都没睡。兰雅插手站在院门口,脸色沉冷,眼神却并不平静。不大不小俩小崽子一人扒着一边门框,脸上写满望穿秋水。这一大两小瞧见萧昱归来,均是不顾一切地冲到他身边。

    萧昱费力地对仨人道:“你们怎么都变成门神了?”

    俩小崽子带着哭腔道:“公子,你去了那么久还不来,我们好害怕你、害怕你……”

    “怕我一不留神就死了?净瞎担心。只不过是遇到一点状况,耽误了时间,”萧昱摇头笑笑,“看来你俩是真闲,既然这样,就派你们去把残局收了吧。”

    “他交给我,”兰雅瞟瞟俩小孩儿,砰地一关萧昱房门,“刚才那阵笛音就是你遇到的状况?”

    萧昱:“我保证你以后再也不会听到了。”

    “让你不要出去,你却偏不听话,现在滋味儿不好受吧,”兰雅冷峭地瞪他一眼,“手。”

    萧昱浅浅叹了声气,听话地把左手放到桌上:“老头子寿诞放的礼花,十年难遇嘛。我若今日不跟唐艾去看,就要至少再等十年。十年,不知我是否还等得起。”

    兰雅将指尖探入萧昱的袍袖,点上他的脉络,眉头越皱越紧,好半晌才撤回手,扶萧昱坐到床边:“你再这么不知轻重,别说十年,一年你都等不起。”

    “你总喜欢危言耸听。放心,花花世界如此美好,我才不舍得撒手人寰。”

    “你若肯听我的话,我总归会想到办法,让你每过十年都能去看一次礼花,”兰雅替萧昱取下义肢,目色终于渐转柔和,“膝盖磨成这样,你都不觉得疼么?这腿以后不要戴了。还有,鸽子始终是畜生,身上带着不干净的东西,你的身体早就不堪重负,毫无抗力可言,我绝对不准你再碰鸽子了。”

    这一夜京城灯火长明,直到后半夜,街上都还有稀稀拉拉的人流。

    唐艾回到六扇门,美滋滋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又精神满满地爬起来,如同前些天一样趴在窗户边,等待肉鸽子自觉地飞到桌案上。可奇怪的是,直到中午吃饭的点儿,肥货居然还没来。

    唐艾大失所望,也弄不清楚原因,只有坐在桌边生了一肚子闷气。

    这时候有个兄弟刚好经过,敲了敲她的窗户:“小唐,徐指挥使又来了,正向咱们刘大人问你呢。”

    这人说徐湛徐湛就到,唐艾也不好拒客,只能请徐湛进屋。

    从前唐艾和徐湛见面,谈的基本都是公务。俩人大好青年,血气方刚,都愿意为国为民抛头颅洒热血,聊起国家建设法制经济,总能相谈甚欢。但是一旦不谈正事儿聊私事儿了,俩人之间就像是生出了道劈不开也戳不破的隔阂,大眼瞪小眼,尴尬到不行。简而言之,除去国家大事百姓苍生,他俩没有任何别的共同语言。

    徐湛不善言辞,根本挑不起话头。而唐艾一门心思想着肉鸽子,也不愿没话找话,一瞬间,屋里的气氛就降到了冰点。

    徐湛正襟危坐了好一会儿,终于咯楞咯楞地开口:“唐兄,明晚和春班在潇湘馆开台,一起……一起去听戏吧。”

    唐艾光顾着关注肥货,压根没听清楚他说啥,随便就点了个头。

    “唐兄,那……我先告辞了。明晚见。”徐湛的表情一下变了,样子就像是皇上刚颁了道圣旨,给他封了个一等公爵。

    唐艾回过神来,徐湛已离去多时,大肉鸽子却还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她气鼓鼓地仰头望天,到天黑得不像话时,脖子差不多也到了一碰就折的地步。

    日月交替又是一天,唐艾再一次满怀期待坐到窗前。这天天气不错,万里无云,天上有些什么都能瞅得一清二楚。然而一只鸟飞过、两只鸟飞过,不论哪只都不是那只肥得流油的大肉鸽子。

    唐艾一边牙痒痒一边肝疼,拳头一砸桌子,桌子豁了个角,脚跟一跺地面,地面凹了个坑。

    刘和豫却又来找她,说是六扇门的其他手足都忙着追缉重犯,有几件小差事反倒没人去做,看她还没收拾回家的行李,便想叫她勉为其难去理理这几件小案子。

    唐艾瞧瞧刘大人恳求的眼神,也只有对他道句“大人放心”。对她来说,眼下有事儿做总好过干等。于是在这一天之内,她先送了李婆婆回家,又给张大婶找了走丢的鸡,最后还帮着隔壁老王鉴定了一回亲生儿子。

    夕阳西下,唐艾才把鸡毛蒜皮处理妥当。她仍在一门心思惦记着肥货,脚步匆匆目不斜视,完全不记得今晚还跟徐湛有约。不过这也不要紧,因为她要回六扇门,就一定会经过宣武门大街,只要她经过宣武门大街,就一定能看见在潇湘馆门口傻等着的徐湛。

    徐湛手里边的两张戏票,又快被攥得稀巴烂了。今儿个是徽调名班和春班的台子,到潇湘馆来听戏的人络绎不绝。

    唐艾眼神好,随随便便瞥一眼人群,就瞅见徐湛鹤立鸡群,而徐湛的视线也在这时好巧不巧地与她相接。下一瞬,他已拨开人群,直不楞登杵了过来。

    唐艾这才想起来与徐湛有约。君子不能失信于人,她只得勉强冲徐湛笑笑,与他顺着人潮进入戏楼。

    潇湘馆是京城第一戏楼,每每有名班登台就铁定座无虚席。

    京师里的达官显贵们都有听戏的雅痞,二楼豪华的包厢常被这些人包下,票价当然也不菲。徐湛直直地领着唐艾就上了二楼,进了当中一间包厢。就算他不说,唐艾也料定他买票必然下了血本。

    叮咚隆咚呛,锣鼓声声响,好戏即刻上演。名班不愧是名班,台上不过三五人,却表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刀马旦身段飞扬,在台上耍起了花枪,花枪被他抛出去又接回来,再在手里打上十几二个转,引得台下一片叫好。刀马旦手上不停,一个抖手,花枪便又飞了起来。

    可怕的是,这回这花枪并没落回刀马旦的手里,而是嗖地一下飞出戏台,照着二楼正中的包厢就去!

    台下观众正沉浸戏中,等到众人反应过来,台上扮演喽啰的几人已张牙舞爪抽出大刀,一个个施展起高超轻功。

    巨变来得太过突然,观众顿时惊慌失措,抱头鼠窜。

    那被袭击的包厢就在唐艾和徐湛俩人包厢的旁边,叮叮咣咣的刀剑接驳声立即不绝于耳,令人胆战心惊,同时,包厢中又有人喊了一嗓子“保护王爷”。

    唐艾和徐湛俩人蓦然惊起,互看了一眼对方,不约而同飞跃而出。

    这边的包厢里有一主四仆五人。主人是一名二十六七岁的青年男子,站在角落被两名侍从拼死护卫,而另两个侍从正和画着花脸的戏子打得不可开交。

    唐艾和徐湛见了这等情形,立马加入战局,默契地一人出击一人协助,与戏子展开搏斗。不用一盏茶的功夫,这几个耍大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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